宴會持續了一個時辰,秋雪檀如坐針氈,飯菜沒吃幾口,便回了府。
秋奕轍夫婦本想訓斥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憤憤回了自個兒院中。
秋雪檀回屋後,輾轉反側睡不着,便讓谷雨拿了鬥篷,去了祠堂與母親的牌位叙話。
從十年前說至方才,手舞足蹈,喋喋不休,谷雨站在一側,擡手堵住了耳朵。
她跟着小姐以來,頭一次見她說那麼多話,替她累得慌。
半個時辰過後,她終于迎來了困意,打了個哈欠,不舍地回了屋子,倒頭便睡。
谷雨給她蓋上被褥,吹滅燭光,去了靠近右窗的榻上。
秋府的床榻柔軟清香,比竹屋的好太多了,起初二人還有些不适應,如今倒是會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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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二月初八,是秋雪檀出閣的日子。
阖府上下張燈結彩,下人們喜聞樂道,唯有秋雪檀獨坐于閨房惆怅。
這一日,來得着實快。
秋雪檀坐在妝奁前,拆開腰間的荷包,從裡面拿出一枚玉佩。
谷雨拿着角梳走至她身後,低頭一看,微微眨眸:“小姐,這不是十年前你在先夫人院子裡撿到的那枚玉佩嗎?這十年我們過得清苦,你竟還留着它,沒将它當掉。”
秋雪檀不語,收起玉佩。
不知是哪位來吊唁的貴人之物,她怎麼會随意當掉?其實也有私心,既是落在母親院中,亦可以是當作思念母親之物。
忽然,門被推開。
二人擡眸望去,是張嬷嬷帶着侍女們緩緩踏入,有給她梳頭的,有給她施粉黛的。此時的秋雪檀宛如刀俎上的魚肉,任由她們擺弄。
張嬷嬷是府中老人,之前在莊子上做活,前不久才調入府中,亦是她的陪嫁嬷嬷。
她并不知秋雪檀是替嫁,一口一個“二小姐”喚着,笑意盈盈。
秋雪檀聽着别扭,但不能拆穿,也不回應。
一番打扮過後,秋雪檀更加明豔動人,侍女給她戴上了頭面,頭面是安定王府送來的,純金打造,沉甸甸的,定能賣不少錢。
這時,張嬷嬷從懷中拿出一本書遞給秋雪檀。
秋雪檀詫異,莫不是那安定王府規矩甚多,編纂成書讓她熟讀?
她接過書,翻開一頁,霎時紅了臉,連忙合上。
這竟然是……竟然是……
她實在說不出口那三個字。
張嬷嬷掩唇笑道:“二小姐,莫害羞,這都是新婦該看的,看了才方知何為閨房之樂,日後也好綿延子嗣。不過,二小姐定然看不懂,還得奴婢為你細講一番。”
她說着,欲奪書,卻被秋雪檀放在了身後。
她羞澀道:“嬷嬷,我自己看便好,不勞嬷嬷費心了。”
張嬷嬷極力展現,卻被她連連拒絕,末了,實在拗不過她,隻得失落離去。
秋雪檀長舒一口氣,看四下無人,小心翼翼翻開書,正想仔細品讀時,身後卻傳來谷雨的聲音——
“小姐,他們怎麼不穿……”
秋雪檀連忙捂住她的唇,神色緊張四處張望。
她臉頰多了一抹紅暈,加上胭脂,顯得更加紅潤。
谷雨撲閃着雙眸,扒開秋雪檀的手,眨着雙眸:“小姐,你是不是在看春……”
“閉嘴。”秋雪檀眼神嚴肅,示意她莫要聲張。
谷雨輕輕颔首,目光卻不自覺地掃向她手中的書,忍着笑意。
半晌,秋雪檀拿起團扇擋在面前,由谷雨扶着去了堂廳,拜别高堂。
蕭寒暮并未來接親,在燕京城,自古便有低娶不接親的做法,亦是表達心中不滿。
秋雪檀端着茶,敬了父母。
秋奕轍眼中含淚,依依不舍。秦月桃面色如常,内心卻不悅。這等好婚事,本應落在她女兒頭上,不曾想讓秋雪檀撿了便宜,日後見了她還要行禮,越想越心中不忿。
鑼鼓喧天,秋雪檀上了花轎。
安定王府的花嫁着實氣派,可見蕭寒暮雖不滿婚事,但愛面子。
秋雪檀輕笑一聲,随着轎子擡起,去了安定王府。
迎親隊伍途徑燕京第一酒樓豐樂樓。
朝街雅間内,一俊雅不群的男子負手而立,盯着花轎。
“聖……”
“在外,喚我公子。”他道。
侍衛點頭:“公子,我們是否要去安定王府赴宴。”
“若是我在,百官怕是會不自在,隻遠遠看一眼便好,看看皇叔為了顔面,許新婦的十裡紅妝。”他嗔笑一聲。
侍衛笑而不語,亦看向迎親隊伍。
其實,十裡紅妝并非蕭寒暮所置,乃是太後以安定王的名義送至秋府,一是為了皇家顔面,二是為了氣蕭寒暮,時刻提醒他得了這樁不相配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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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大婚極為繁瑣,一套流程走下來,秋雪檀直覺雙腿發軟,加之她午膳隻用了少許,力氣幾乎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