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暮先下了馬車,面色嚴肅,正欲邁步,卻聽見一聲輕咳。
他側目,見秋雪檀盈盈一笑,伸出手臂,點着手指。
這小女子又想作甚,莫不是讓本王扶她下馬車?
蕭寒暮雖不願,但一想到許諾她,今日給足她顔面,便擡起手臂。
秋雪檀屈身,搭着蕭寒暮的手臂,緩緩走下馬車,二人一同走至秋家主君主母面前。
“父親,女兒本想給你行禮,但如今女兒是王妃,身份尊貴,還望父親理解。”
秋雪檀裝模作樣撂下這句,仔細瞧着他們的神情,見他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她心中暗喜。
秋奕轍夫婦雖不情願,但礙于身份,還是跪地行了大禮。
兩個同僚看着這一幕,相視無言。
周圍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有埋汰王妃的,也有羨慕秋家的。
一行人踏入堂廳,雖說安定王夫婦身份尊貴,但畢竟是回門,依舊是秋府主君主母坐了上位,他們則坐在了右側的椅子。
在他們對面,便是秋家獨子秋海桐,與落水失蹤的秋海棠是龍鳳胎姐弟。
秦月桃忍不住多言:“海棠,回門而已,你父親雖說得了王爺的拂照,從從六品升至從五品,但終究是小官,像我們這般人家,理當低調。”
“母親此言差矣,女兒如今是安定王妃,穿着打扮代表着皇家顔面,若是寒酸,起不是辱沒了王爺從前的功績?”
秋雪檀回怼,毫不留情。
秦月桃吃了癟,向秋奕轍遞了個眼色。
秋奕轍陪着笑臉,應承着秋雪檀的話,又責備了秦月桃幾句。
秦月桃面上不悅,攥緊手心,将這份怨念硬生生壓了下去。
秋奕轍開口,唠了會兒家常,一盞茶過後,他終于提起正事。
那便是想讓秋雪檀給他的獨子要一個國子監學子名額。
秋雪檀擡眸望去,隻見秋海桐單腳踩在椅子上,時不時抖幾下,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從前她便聽聞秋海桐成日與京中纨绔混在一起,讀書不行,吃喝玩樂卻樣樣精通,十六歲,連縣試都未過,日後難成大器。
秋雪檀自是不願,且不說父親苛待她,就憑秋海桐的才學,若真要了,丢的可是安定王府的顔面,蕭寒暮最要面子,她可不能為了顯擺,承下這樁事。
更何況,她亦不願秋家前程似錦。
“父親,那可是國子監,學子名額并非王爺能随意要來的。依女兒看,還是給阿弟找間普通學院,畢竟阿弟才疏學淺,去了國子監也會闖出禍事,日後再連累秋府可就不好了。”
她這一句,噎得秋奕轍說不出話。
他本指着獨子光耀門楣,可不想還沒光耀便帶來禍事。
當年,秦月桃大着肚子入府做妾,沒過兩個月,便生下了這對龍鳳胎,當初她還欣喜有弟妹作伴,如今想來,秦月桃與父親早就珠胎暗結。
秋奕轍的兩個同僚本想勸兩句,但聞言亦閉上了嘴,低頭飲茶。
秦月桃柔眉順眼道:“他是你親弟弟,你得為他想一想後路呀。”
還未等秋雪檀開口,秋奕轍先訓斥了秦月桃,秦月桃欲與他争吵,但瞥見安定王,隻好作罷,左右不好讓外人看笑話。
忽然,蕭寒暮開了口。
以他的意思,可以送秋海桐去栖梧書院,他與書院院長相識,塞個人不成問題。
“可是素有與國子監齊名美稱的栖梧書院?”秋奕轍夫婦與秋海桐異口同聲。
“爹,我要去栖梧書院!”秋海桐雀躍道。
秋奕轍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蕭寒暮端起茶盅飲了一口,不緊不慢道:“既然你我兩家有姻親,本王自會照拂舅弟。”
輕描淡寫一句,仿佛給了人錦似前程。
秋奕轍夫婦喜笑顔開。
但秋雪檀,怔在原地,蕭寒暮他是出門時腦子磕在門檻上了嗎?他在說甚!
秋家三人眸光熾熱,連忙謝恩,生怕蕭寒暮反悔。
他們商定,春闱過後,便安排秋海桐入栖梧書院讀書。
午膳備在後院,秋雪檀胃口全無,幾乎沒動筷子,倒是蕭寒暮一直夾菜,她竟不知,秋府的飯菜如此香甜可口,讓堂堂王爺放不下筷子?
用完膳食,秋奕轍帶着二人在府中閑逛一圈,言語間又确認了幾句,他才眉目舒展。
申時一刻,他們拜别了秋家主君主母,上了馬車。
回府的路上,秋雪檀沉悶着臉。
蕭寒暮不解,他今日可是給足了秋雪檀顔面,讓她在娘家出盡風頭,還應允将她阿弟送入栖梧書院,她還有何不滿?
“蕭寒暮,你為何要應允我父親,将秋海桐送去栖梧書院?”
秋雪檀雙手抱臂,氣鼓鼓地盯着蕭寒暮。
蕭寒暮微怔,他以為如此做,能讓她有面子,卻沒想她因此生氣。
秋雪檀忽然想起什麼,連忙作委屈巴巴的模樣:“王爺,妾身之前不是同你講了,妾身與阿弟關系不好,父母偏心。況且,妾身的阿弟整日與一幫纨绔混在一起,不學無術,日後在書院闖了禍,連累了王爺可如何是好?妾身都是為王爺着想呀!”
她擡眸偷瞄,隻見蕭寒暮怔在原地。
她又補了幾句,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
半晌,蕭寒暮回過神來,淡淡道:“罷了,是本王誤解了。不過,憑他一個毛頭小子,還做不出能連累王府之事,你大可放心。”
放心?
哼,她這怨氣沖天,還放心?
秋雪檀颔首,垂着頭,盤算着要如何将這怨氣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