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暮的母妃——甯太妃,雖與先皇同歲,卻是先皇的庶母。先皇注重孝道,對庶母一視同仁,甯太妃本來一直生活在宮中,錦衣玉食。先皇駕崩後,她便搬去了白雲觀居住。
“母妃性情溫良,皇兄駕崩後,與太後發生過口角,便離宮了。”
秋雪檀愣神。
性情溫良和發生口角放在一起,甚覺奇怪。
對自己的母妃,自然會美言,她暫且不願信。
白雲觀離燕京城不遠,馬車駛了一個時辰便到了。
甯太妃住在道觀後山,那裡山清水秀,清幽寂靜,除了送齋飯和打掃的小道士,旁人不會涉足。
他們從道觀中穿過,越過後門,沿着蜿蜒的山路,沒一會兒便瞧見了幾間屋子。
與太後的永甯宮相比,這裡簡陋許多,但好在院子整潔,種了柳樹,正是冒出新芽的時節。柳樹下種滿了花草,呼之欲出。
屋内走出一身着深藍色素衣的女子,她便是甯太妃的貼身侍女錦娘,随甯太妃一同住在此處,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錦娘徐步上前,福禮道:“王爺,王妃,太妃在屋内等候多時。”
蕭寒暮會意,走在前頭,推開了屋門。
秋雪檀頓了頓,邁步跟上。
二人踏入屋中,隻見面前坐着一位年長女子,她身着素衣,頭發盤起,僅插了一支木簪,眼角微皺,不施粉黛,眼神清澈,宛如久居世外的仙人。
這般慈眉善目,為何不赴親子的婚宴?
“兒臣給母妃請安。”
秋雪檀見蕭寒暮跪地,也撲通跪下,低着頭:“兒媳見過甯……見過母妃。”
“快快起來,在這裡無需多禮。”甯太妃溫柔地看着秋雪檀,“你便是海棠吧,快來讓母妃好好瞧一瞧。”
秋雪檀起身,坐在了甯太妃身旁,擡眸瞧着她,心裡微微緊張,當真是溫柔,還是……
她想到此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你們成婚,我未到場,實屬忽感風寒,身子不爽利。”甯太妃慢條斯理道,“你莫多想。”
竟是如此。
她悔恨不已,之前竟然将她想作惡毒婆母,便帶着歉意看向甯太妃,嘴巴張開,卻又說不出口。
甯太妃輕撫着她的發絲,仔細瞧着她的眉眼,頓時怔住,片刻後回過神來:“你長得……倒是與你長姐的生母有些神似。”
甯太妃竟然見過她的生母,她疑惑地問了句,甯太妃細細解釋一番。
原來,她們是閨中密友,後來甯太妃入宮,母親也嫁人,便甚少見面了。再相見時,天人永隔,紅顔薄命。
“後來我聽聞,你長姐因病過世,若是她還活着,也應如你這般亭亭玉立了。”
甯太妃長歎一聲,仔細盯着秋雪檀,似乎想從她身上尋一些好友的痕迹。
秋雪檀驚愕,她何時因病過世?
她猶豫再三,小心翼翼地問:“母妃,既然章夫人先過世,那是何人告知你……長姐因病過世了?”
章氏過世半年後,甯太妃差錦娘去秋府看望秋雪檀,卻被秋奕轍告知,秋雪檀因病離世。
甯太妃撫着她的手背,溫聲細語道:“便是如此,真是不幸。”
秋雪檀心中隐隐作痛,她被送去鄉下十年,在父親口中竟已因病離世,看來,那時父親便沒想将她接回燕京。若不是這一次妹妹落水失蹤,他們怕是根本想不起來家裡還有一個女兒。
她想到此處,眼角滑下幾滴淚。
甯太妃拿出帕子擦着她的眼角,關心了幾句。
秋雪檀擡眸,說她是因為思念長姐,一時失态,還望母妃見諒。
甯太妃欣慰一笑,輕撫着她的肩頭,吩咐人将齋飯送進來。
錦娘應着,和幾個小道士端來齋飯放在圓桌上。秋雪檀上前,扶着甯太妃入座,二人分别坐在她的兩側。
飯桌上,甯太妃說起蕭寒暮兒時趣事,秋雪檀忍俊不禁。
蕭寒暮沉着臉,想打斷卻又不忍,便頻頻飲茶。
半個時辰後,他們用完膳,又與甯太妃說了些話,便啟程回府。
“你先回車上,本王有事,去去便回。”蕭寒暮匆匆離去,留下秋雪檀原地詫異。
半晌,她想起蕭寒暮方才頻頻飲茶之事,不禁一笑,所謂有事是要去方便吧。
回城的馬車上,二人分開而坐,依舊一言不發。
而谷雨和趙氏兄弟在馬車外聊得熱火朝天。
快到王府時,秋雪檀瞥了他一眼,攥緊手心道:“王爺,明日回門,不知可否套一乘五駕馬車?”
蕭寒暮不語。
她解釋,是因為從前在家與弟弟不合,父母又偏心,因此想給自己長長顔面。若是王爺怕被太後訓斥過于招搖,那便換四駕……三駕也可。
蕭寒暮一聽“顔面”二字,側目看向秋雪檀。
“無礙,本王依你便是。太後還不至于因為一乘五駕馬車責備本王。”他冷言道。
“多謝王爺。”
秋雪檀喜上眉梢,眸中閃爍。
蕭寒暮頓住片刻,别過頭去:“你還有一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