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突然言道:“奴有些不懂?以沈二娘子現在的名聲,為何不找更好的酒樓?偏找這快要落幌子的酒樓?”
沈芝意淺笑道:“你有沒有發現其實吳大娘子也并不想将此鋪子當了?”
鈴兒皺着眉頭回想起坊華酒樓雖寂寥卻異常幹淨:“那與我們何幹,莫非沈二娘子是可……可憐?那吳大娘子?”
沈芝意輕輕搖了搖頭:“非也,我們與她的合約上我要的利潤并不少,若是去其他酒樓并非能讨要得了那麼多。何況她們隻是此刻困頓,若真能因此東山再起恢複往日的輝煌呢。”
鈴兒一驚讪讪道:“那時我們成就了坊華酒樓,坊華酒樓也成就了我們。”說完樂呵呵地傻笑了幾聲但随後卻有些失落,“可若是沒有呢?”
沈芝意頓了會,道:“若是沒有,那隻能另尋其他酒樓。”
她也不過是賭一賭,隐隐覺得吳大娘子不舍酒樓,不然也應是早些當了,今日一見酒樓如此整潔便更确信了,既然有心振興酒樓就是好兆頭。
可在現實下又不得不去低頭,做出自己最不願的抉擇,坊華酒樓是吳文傑世代傳下,祖上無數的榮耀也皆因坊華。
也證實坊華是有潛力的。
若此番行徑真能使坊華重新振奮。
對一個郎君病入膏肓的女娘子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救命稻草。
但對沈芝意而言不過是掙多掙少而已,若是真成了以後賺得定是更多,若是沒成再找他家便是了,反正橫豎也沒太大影響。
想着想着,天上突然降下了雨。
鈴兒擡頭看了眼天嗔怪道:“怎麼說下便下。”
她顧不上自己,用手護着沈芝意的發,随她跑進一個亭子暫停避雨。
兩人在亭子下拍打着淋濕的衣裳,雨也越下越大了起來。
鈴兒抱怨道:“真是讨人厭,這雨越下雨疾了,我們可怎麼回去啊?也不知要下多久?”
沈芝意側頭看着她,輕笑了幾聲說:“别氣啦,你看。”沈芝意指了指亭子前的池塘:“既下着雨,也走不了,不妨欣賞欣賞眼前此景。”
池裡塘水碧綠,雨滴拍打着池中的荷葉,還有三五隻成群的魚在荷下來回穿梭。
鈴兒皺了皺眉,但看着沈芝意卻一臉的惬意,也便沒掃了她的興。
今天确實沒什麼煩心的,雨天生意不會好到哪裡去,不必太憂心芸兒一人在店内,沈芝意微閉雙眼,聆聽起雨聲。
“啪嗒啪嗒”雨水落到油紙傘上悅耳的聲音陡然靠近,沈芝意睜開眸子與鈴兒一同看去。
是一個下人為他家的郎君撐着傘。
但因為雨大且疾使空中彌漫着一層白霧,并看不清此人,隻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他向亭子越發逼近。
鈴兒喃喃自語道:“這位郎君不會也要來這避雨?可他們分明有傘啊,為何不另尋更好的地處呢。”
沈芝意心中猝然有些不安。
兩人望着油紙傘一點點地慢慢擡起,那郎君的面容也越發清晰,視線中出現的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宋慕然。
“沈二娘子倒是好生閑情逸緻啊!”陰恻恻的笑聲從他口中傳出。
她與鈴兒連忙行禮,為他撐傘的侍衛随着宋慕然走進亭子。
“居然在這也能遇到沈二娘子,此刻沈二娘子不應在鋪子裡嗎,說起來——”他突然湊近了她,戲谑地笑着,“沈二娘子可是讓我好等啊。”
沈芝意退了幾句與他拉開了距離,心裡有些無奈,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為何他竟然說得好似見到她很意外,明明是跟着來的,這條街内所賣的東西并不像他能看得上的。
見她不語又說了句:“沈二娘子莫不是忘了什麼?”
沈芝意始終低着的頭擡了起來,“四皇子那幾日我病了,實是沒精力去送糕點。”
“那為何不見你提前禀告呢?”
沈芝意皺眉望他清冷的眸子道:“皇宮重地啟是我們能随意進入的。”
“可現在看着沈二娘子滿面紅光,并未像大病初愈的模樣。”他将沈芝意徹頭徹尾的掃視了遍,随後突然笑了起來:“今日沈二娘子穿得倒與往日不同,莫不是去私會了哪位情郎?”
一旁的鈴兒見這四皇子對自家娘子處處針鋒相對忍不住道:“四皇子你怎能這般說,女子清白有多重要,四皇子學識淵博應是知曉的。”
宋慕然側頭睹了眼發話的鈴兒,剛想開口卻被沈芝意打斷:“四皇子莫要與下人見怪。”
說完将鈴兒往後拉,微微俯身了表歉意。
宋慕然道:“那明日麻煩沈二娘子像往常般送糕點,另外下個月沈二娘子别忘了我們的十五之約。”
沈芝意輕輕應聲。
宋慕然将視線收回,望向亭外雨幕如織,檐角的雨水如珠簾般“吧嗒吧嗒”砸在青石地面。
“眼下雨不知還要下到何時不如我送沈二娘子回去?畢竟大病初愈再染了風寒又要以此為借口了。”他将“借口”兩字咬得格外用力。
沈芝意看着他玩味的笑,有些不寒而栗,“不麻煩四皇子。”
宋慕然瞬間眼淬寒星,語氣冰冷不容拒絕道:“怎麼沈二娘子瞧不上我的紙傘?”
見沈芝意不吭聲,他森然一笑,向着侍衛的方向伸了手。
小侍衛連忙将傘遞給了宋慕然。
他撐開傘望着沈芝意慢條斯裡地走到撐起的傘下。
兩人剛剛走出亭沒幾步,沈芝意便轉頭看向準備跟上來的鈴兒,“你先在此等候,一會我來接你。”
鈴兒在亭内有些心慌地看着沈芝意淡下去的身影。
又掃了眼冒着雨還緊跟着的侍衛,心裡腹诽,他主子可真夠神經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