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此事古難全

01

我叫北冥。

當然，我不知道我姓北還是姓北冥，或者，我根本沒有姓氏——

反正那年師父撿到尚在襁褓的我時，那封挂在我身上的信是這麼寫的。

就兩字，北冥。

也幸虧我那從未見過樣子的父母還算留了個名字給我，否則師父原打算讓我跟他姓取名叫王狗剩的……

師父其實是個文化人，他自稱“蓬蒿居士”，取的字也好聽，字文淵。

隻不過當年他用幾枚銅錢給我蔔了一卦，算出來我命苦，怕我不好養活才想取個賤名的。

所以，基于這點上，我還挺感謝我親生父母的，并且也多虧他們抛棄了我，我才能遇見我師父，才會有後來繼承師父的衣缽作了千水閣閣主這樣的便宜事——

這件事确實是我撿了個大便宜。

要不是我比代鸢早入門個幾年，是她的師兄，我想那閣主之位應該是要傳給她的。

畢竟很早我就看出來她天賦極高的。

在我看到她短短十日便突破了第一層功後，我到底還是不好意思厚着臉皮繼續占着這個候選人的位子了。

我去找了師父：“師父，師妹雖然現在武功不及我，但隻要假以時日，我确信她武學上遲早是會高于我的，閣主之位恐怕更适合她一些。”

師父笑了笑，眼睛微微一眯迸出兩道亮光：“你以為僅僅隻是高于你嗎？為師認為，假以時日，她必成天下第一。”

我愣住了，一時半會竟然有些尴尬，最後隻好讪讪地說：“我……我會努力的。”

但最後那天，師父還是沒有改變他的決定，因為他跟我說——

千水閣之所以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從來不會是因為任何一個人，能讓千水閣在江湖立足的是千水閣裡所有的刺客。

而他認為代鸢沒有能統領這些刺客的能力。

可是我就有了嗎？我深深懷疑着。

總之，師父其實一開始就打算讓代鸢成為千水閣裡最好的一把刀以輔佐我。幸好，代鸢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公平的。

我的好師妹跟我說，本來就應該是我來當這個閣主的。

可是後來又發生了變故，那是師父逝世前的一個月，我發現他準備逐代鸢出千水閣，我問師父為何。

師父告訴我，代鸢她什麼都好，但是她有一個緻命的缺點，她沒動過情，萬一她背叛我，我該如何自處。

那時，我覺得師父肯定是病糊塗了，所以才會因為這樣荒誕的理由就要趕代鸢走，且不說代鸢會不會背叛我，縱使她背叛我，那和她動情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不理解，于是我和師父吵了一架，但我沒吵過他，師父還是一意孤行。

我看着師父，感覺血一點一點地冷下去，他真的還是那個會撿我回來的師父嗎？

那時代鸢已經是一個很有名的刺客了，如果現在趕她走，失去了千水閣的庇護，無異于叫她去死。

師父不會不知道這點。

那是我頭一次覺得閣主之位是如此的讓人恐懼——

是不是長久的高處不勝寒就會讓人變成一個六親不認、冷血無情的怪物？

我不想成為那樣的怪物，所以我絕不會讓代鸢離開，于是我在千水閣裡立了一條規矩——

千水閣裡最好的刺客，不得動情，違者誅。

所有的刺客都知道我指的人就是代鸢。最後，師父滿意了，他終于放心地将閣主之位交給我。

不過我到底還是騙了師父，那隻是個幌子而已。

假若有一天，代鸢真的因為動了情要離開，我反而會很開心——

我是她哥啊，我怎麼會不希望我的妹妹幸福呢？

02

代鸢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的刺客，她不僅武功夠高，心也夠冷的。

記得那時候代鸢還嘲笑我，說我多此一舉，她是絕對不可能對任何人動情的，因為沒有人配得上她——

如果有，她會親手殺了那個人。

誰知一語成谶，她真的殺了她愛的人。

那個人還是她的目标。

或許是因為心真的太冷了，所以才會在怦然心動的時候不适應，讓她誤以為那狂熱的心跳是她快要死亡的預兆。

她第一個反應反而是害怕。

千水閣裡最好的刺客都不能有情，何況一個刺客怎麼可以對自己的目标動心？

恥辱！假的！不可能！

于是她殺了他以來證明她的觀點。

是在那很久之後，在她日日都夢魇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原來那真的是愛情，她愛上了他。

可是也親手殺了他。

而她竟然把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都歸咎在我身上，她覺得就是我立的那個規矩害了她最愛的人。

她恨透了我，她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