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鸩
第一章
其實一開始我是不想治葉清的。
倒不是她的病有多難治——失眠、厭食、噩夢連連,這不就是典型的心病嘛。
主要是我是一個怕麻煩的大夫,我希望我的病人最好身家清白,背景簡單。
可這位葉姑娘……诶,她可是魔教唯一的女護法。
最絕的是,她不會武功,全憑睡服大半個魔教上位的,可謂是當之無愧的妖女。
而且,她曾經更是一度引得教主和副教主為她争風吃醋,到最後反目成仇,互相殘殺。
經此一役,魔教元氣大傷。
誰能想到,這不過是正道布下的一局棋?
是的,葉清後來被證實是正道安插的暗樁!
而且魔教的覆滅,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的裡應外合——
畢竟,她和教主的大婚之日,是整個魔教最放松的時候。
頗為諷刺的是,傳說那位姓楚的教主,最初也是靠卧底正道,以一己之力覆滅整個武陽派,赢得前教主賞識,最後才一步步登上教主之位。這般結局,倒像是現世報。
總之呢,我知道葉清很厲害,故而我更加不想給她治療,我多少也有點害怕。
但我沒有辦法拒絕這差事,因為這是江辰拜托我的。
江辰是現在的武林盟主,我們藥王谷能在江湖裡随心所欲,多虧他庇護。
那天江辰提起葉清時,語氣裡不自覺帶着欽慕,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對她動了心。
一想到葉清竟能讓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都為她傾心,我就頭皮發麻,滿心忐忑。
然後我就抱着這樣誠惶誠恐的心态見到了她。
我吃了一驚,因為她和我想象中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清麗,甚至是帶些溫婉的,我覺得我都長得比她更像妖女。
她說話的時候也是淡淡的,讓人覺得很舒服的感覺。
不過,最讓我意外的,是她對待病情的态度。
當我為她診脈并指出這隻是心病時,她不僅沒否認,還十分配合,将過往經曆毫無保留地告訴我,語氣之平靜,看不出絲毫痛苦。
說實話,這般積極傾訴、理智冷靜的人,實在很難和“心病”聯系起來。
不過很快我就明白了為什麼。
第二章
那一年深秋,楓葉染紅半座青山時,葉清在山上被野獸所傷,是江堯救下的她。
作為正道第一門派玄霄派掌門首徒、未來的武林盟主候選人,江堯本獨自在采集一味治療外傷的草藥,卻因這場意外,在山腰草廬停留半月有餘。
每日,他為她把脈、喂藥、下廚,還給她說了許多安慰鼓勵的話,即便在那之前他完全不認識葉清。
一個陌生人能做到如斯,即便是鐵都捂化了,更遑論是人肉長的心。
她會喜歡上他,是如此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喜歡他的武功高強,喜歡他的溫潤如玉,喜歡他的善良正直。
更何況,葉清還對我說:“其實初見他那襲白衣,我便莫名覺得熟悉,仿佛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後來,她傷愈,卻不願江堯離去,便裝出一副病容。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每日變着花樣為他烹饪美食、縫補衣物、熬制靓湯。總之,她隻想在餘下的時光裡,竭盡全力對他好。
于是,很快,她便被江堯識破了裝病的伎倆。
被江堯戳破私心的瞬間,葉清眼眶泛紅,她羞愧難當,即便江堯并未責怪她。
隻不過是,任何人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總是格外脆弱的。
然而,江堯接下來卻說:“你不必裝病,因為我從未想過離開你。”
是了,其實從第一眼起,他也是對這姑娘有了好感。
便是如此了,如此兩情相悅,浪漫至極的事了。
後來,那段時光成為葉清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直到楚辭的出現。
那個令人聞風喪膽、虐殺前任教主上位的魔教教主。
魔教本就和正道門派勢不兩立,更别說江堯和楚辭還是死敵。
江堯天賦異禀,在正道裡是唯一一個武功能與楚辭抗衡的存在,他亦多次挫敗魔教的陰謀。
魔教衆人多次圍殺江堯均不得手。
那一次本應該也是這樣的,如果沒有葉清在他身邊的話,本應該也是那樣的。
他一個人可以輕松地逃,可是葉清不行,她被他們抓住了。
如果他走了,那她的下場隻有死。
葉清望着他染血的衣襟,哭喊着讓他快走,可他不聽她的,他一定要把她救出來。
他孤身陷陣,刀鋒破風,寒芒閃爍間,血花飛濺。每一擊皆迅猛淩厲,無人能夠靠近他一丈之内。
雙方僵持不下,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窒息的緊張。
直到江堯對楚辭提出了一個“交易”。
他說,他願自刎,但前提是必須放過葉清一命,若楚辭不允,他也不介意先殺葉清,再與他們決一死戰。
這不是個明智之舉。因為誰能保證在他死後,他們真的能放過她呢?很有可能隻是白送了一條性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