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葉清也這麼勸過他的。

“我知道，可是阿清，隻有我死了，你才會對他們沒有價值，我不死，你一定活不了，即便是賭，我也要賭一把，因為，我已别無選擇。”

當時，他卻是這樣溫柔地回應她。

再然後，是他不帶猶豫地朝自己下手——

劍鋒寒光一閃，血線如紅綢飛濺。

他倒地，深秋山林間，枯葉簌簌飄落，塵土似煙霧般飛揚，緩緩将他的身軀掩埋。

葉清怔怔地望着躺在地上的江堯，淚水如斷珠，一雙眼裡卻盡是空洞與迷茫，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漸次模糊、遠去……

第三章

江堯賭赢了，卻也賭輸了。

那日終了，楚辭留下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自今日起，凡我教中弟子，皆可馭你為奴，享你為娼！”

葉清被抓進了魔教，她越反抗，那些人打得就越狠。

那段日子，她時常痛昏過去，又因劇痛醒來。

如此，反反複複的虐待和淩辱。

到最後，她甚至麻木到分不清晝夜，隻勉強知道每天身上都是不同的男人。

可她跟我說：“起初确實是生不如死，但是不知道為何，後來，我心裡卻依稀有個感覺，總覺得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我還未去做，我已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卻能笃定那一定是重要到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的事情。”

所以後來，她似變了個人。

她不再反抗，反而是主動迎合，她用盡各種妩媚的姿态去讨好他們。起初不太熟練，也不太習慣，可是漸漸地，她就變成了江湖傳說裡的那個妖女模樣。

這一改變竟意外奏效，他們漸漸對折磨她失去了興趣。

“因為那些魔教之人本就是十惡不赦之徒，最喜歡看正道之人受苦受難，在他們眼中，我是阿堯的女人，折磨我就是在折磨他們曾經畏懼的阿堯，他們就喜歡看你無力反抗掙紮的樣子，因為這會給他們一種征服的快感，可如果有一天你變了，變得比他們魔教更像魔教的人，那麼他們就會失去刺激，那這戲還怎麼演下去？”葉清這麼告訴我。

她說的沒錯。江堯死後，她對魔教已無半點價值。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一個自甘堕落的女人，早就對他們失去了玩弄的趣味。

葉清就這樣活了下來，像野草般頑強。她暗中謀劃着逃離。

可還未等她行動，楚辭突然現身。他來時，恰有一名教徒滿臉餍足地從她房中走出，房内還彌漫着未散的脂粉味。

楚辭斜睨着她大汗淋漓、衣衫不整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譏诮：“這段日子，你倒是過得快活。”

她慵懶地躺在床上，一手支着頭，媚态天成：“托教主的福，我才知道自己還有這般天賦。”

“聽說你想歸順我教？”

“還望教主成全。”

“那江堯呢？為你而死的舊情人，你就不想報仇？”楚辭突然俯身，一頭墨發如黑色綢緞垂落，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

“陳年舊事罷了，我早就忘了。什麼正邪之分，活着才是道理。魔教弱肉強食，我不過是個俗人，靠着這點姿色苟延殘喘，讨生活而已。”說着，她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可袖中的雙手卻緊緊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讨生活？那你最該讨好的，不該是本座嗎？”楚辭忽然張開雙臂，似在邀請又似在逼迫，“今日，本座就給你這個機會，過來服侍我。”

她的身體瞬間僵直。千般僞裝，萬般算計，終究敵不過這一刻的本能抗拒，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的恥辱。

楚辭見她遲疑，發出一聲冷笑：“原來本座才是你的死穴啊。”

她倉皇起身想逃，卻被楚辭一掌擊中後背。鮮血噴湧而出，她踉跄着倒在桌邊。

楚辭面容猙獰地将她拽入懷中。他的手指修長卻冰冷如鐵，死死地扣住了葉清的手腕。

不知為何，多日來的堅強僞裝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葉清終于崩潰大哭：“你殺了我吧！”

“死？我要你生不如死！”

此後，楚辭夜夜将她囚于寝宮。

短短十日，她三次尋死未遂。自刎，周身利器早被收盡；懸梁，繩子無端斷裂；絕食，便有人強灌參湯。他就像一條毒蛇，偏要她活着受盡屈辱。

尤其是那一天，他差點要将她逼瘋——

他在她的面前，将江堯的骨灰撒向水溝。

看着灰白的粉末混着污水打着旋消失，她終于徹底崩潰。

她哭着向他磕頭認錯，額頭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一下又一下，很快，那原本白皙的額頭便滲出血迹。

“教主，我錯了，我再也不尋死了，再也不反抗了，我、我願意一輩子呆在魔教為奴為妓，你想看我怎麼痛苦都可以，無論做什麼，我都依你！”

可他隻是冷笑，手上傾倒的動作不曾停。

自那後不久，又一日，她渾身是血地被擡出了楚辭的寝宮——

其實那日是她故意惹怒楚辭的——

在萬念俱灰的那一日過後，她反而清醒過來，清醒得就像柄出鞘的利劍。她不再坐以待斃，一個月來，她暗中收集了關于楚辭的所有秘密。

于是，那日，她直視楚辭，道：“楚教主，有時，我覺得你真可憐。”

楚辭束腰帶的手微微一滞。

“可憐？你還是先可憐可憐你自己吧。”楚辭冷笑回應，自始至終，他皆知這是她的激将之法。

“我在忍，可教主何嘗不是在忍？每次碰我時，你是痛快還是痛苦？你嫌我髒，看我一眼都覺得惡心。可你太嫉妒江堯了，嫉妒到不惜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你比他強——殺了他，再折磨他的女人，就赢了？”

楚辭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發白。

她看見楚辭眼底的陰鸷，繼續道：“我知道，你也曾卧底武陽派，那時你是人人敬仰的大師兄吧？江堯擁有的一切，他的地位、榮耀、敬重，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可惜，你永遠得不到！就算你當上魔教教主又如何？你身邊全是想取你性命的人，出了魔教，你就是隻人人喊打喊殺的老鼠！江堯死在他最輝煌的時候，他自會千古留名，而你就隻配遺臭萬年！”

“對了，聽說教主當年為了上位，連前教主的床都爬過，敢問教主，究竟是睡女人更銷魂還是被男人睡更銷魂呢？”

字字誅心，句句見血。

那一掌帶着十成功力襲來時，她如願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飛出窗外的瞬間，她竟在楚辭猩紅的眸子裡，捕捉到一絲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