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否則，我一定會比她先崩潰。

窗沒關，風就是從那裡來的，接着，雨也跟着來了，有雨順着窗沿滴進卧室裡。卧室裡，是周曉再也支持不住地猛然蹲下。遲來的雷聲混沌且沉悶，而她的哭聲比雷聲還要大。

“周曉——”我上前去扶她。

她卻突然彈開，在我雙手離她僅有幾厘米的時候。

“你别碰我！”她向我咆哮，“你真髒！”

“轟隆隆——”窗外刷白，有雷劈過。

我僵在那裡，想觸碰她的手停在半空，我動彈不得，是不是那道雷劈到了我身上。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為什麼啊……”

“我把你當作我全世界最重要的人啊，你把我當什麼啊……”

“我把我所有的愛都交給了你，我以為那是值得的，可到最後，你卻把我踐踏得一文不值！就因為我愛上了你，所以我便有錯了是嗎……”

“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宋宇死了，而我被你耍得團團轉，我真是傻得夠可以啊，我太蠢了我太蠢了……”

“江淮，你真冷血啊，難怪宋宇會不要你，你就是活該！像你這種人！你就是活該……”

“你達到目的了，現在想分手是吧，行啊，分手就分手！但我告訴你，是我不要你！是我周曉不要你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分手的那天，周曉哭着說了很多話，每一句都是那樣的撕心裂肺，而我隻是緘默，我隻是聽着她說完這一切，我沒有回應她一句，除了——

14

那天是周末，我一大早就起來了，在家附近的小餐館裡吃了碗炸醬面，又買了碗馄饨，付完賬後準備回家，走到小區的公園時，我才猛地想起——

周曉已經走了。她已經走了有一年了，她已經吃不到她最喜歡的馄饨了。

是的，這已經是第二年的冬天了。

想了想，我坐到公園裡的長椅上，幹脆就地解決這碗馄饨好了——

這大概還是由于我不敢看到屋子裡存在着和她有關的東西，每一次看到，我就會想起周曉。

才剛吃了一口，天空便下起了雪，我擡頭，白雪霏霏，如柳絮、似蘆花地飄飛在這澄澈的藍天之下。

“奇怪，今年的初雪怎麼來得這麼晚啊——”

我聽到周曉的聲音，視線緩緩從天空中移下，周曉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地出現在我眼前。

她那頭烏黑的長發上落了一片片的雪花，她的鼻尖被凍得紅彤彤的，兩隻眼睛像清晨的露珠一樣幹淨水靈。她脖子上也還戴着我去年買給她的紅圍巾。

她向我揚起一個微笑，陽光很明媚，她更明媚。

我也笑，雖然，我知道那是假的，那隻是我對她的回憶——

自從周曉離開後，我的生活裡便經常會浮現這些幻影。

我又開始吃起那碗馄饨，此時馄饨已經完全冷掉了，可我不在乎，我沒有覺得那湯有多冷，我隻是覺得它很鹹。怪不得老闆，是我的眼淚一滴一滴掉進了碗裡。

“喂，你看，那個人怎麼又哭又笑的？”

“還真的是诶。”有路過的小學生在非議，但那也無妨了。

大多數人難過的時候，都是很狼狽的，我也不例外。

雪越下越大了，聽說，初雪這天，所有的謊言都将被原諒，因為大雪會将一切都覆蓋。

分手的那天，周曉哭着說了很多話，而我隻是緘默，除了——

她問我，你就從來沒有愛過我嗎？

我說，沒有。

那天她說完這句話後，我就知道她還愛我，她一直愛着我，不過我更清楚的是，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這是無法改變的結局。但我不想讓她還懷念我半分的好，我不想讓她像我如今這樣混混沌沌，陷于無法抽身的痛苦中，所以我要做得夠決絕，我要讓她放下。不如放下——

江淮，不如放下吧！我心裡另一個聲音響起。

然而，我仍舊看着我眼前的周曉，她還在笑，燦爛如花；她還戴着那條紅圍巾，光彩奪目。

真的愛你，真的真的真的很愛你。這樣的你，我又怎麼可以放下。

寒風肆虐，漫天飛舞的大雪裡，是我形單影隻地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