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内,人聲鼎沸,小孩的尖叫不絕于耳。
裴翊就站在葡萄架後面,聽着他媽訓話,幾乎要把畢生的修養都給扔掉。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兒子?”他媽媽說,“你為什麼就不能學學你哥?上個學而已,把你的初心都給上沒了?你以前不是總愛把你哥當成榜樣嗎?為什麼你哥願意為了家族娶親,你卻找了一個瞎子來氣我?”
“還把他帶到這種場合來!”
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挨罵多了。
裴翊心裡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閑心,用餘光在場地裡尋找許昭甯的身影。
看見許昭甯被人圍着,心急如焚想過去。
時間回到幾分鐘前。
許昭甯被裴晝隐堂而皇之的帶了進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兩人身上。
裴晝隐已經很久沒在公衆場合出面,都知道他出國,但是沒人知道他回來。
除了他出面的震驚——更多人是好奇他身邊的許昭甯。
許昭甯不走路時,安安靜靜站着,沒人把他往殘疾人的方向想,可是當他動起來,盲人的身份便像是打噴嚏、咳嗽、和愛情,一點也瞞不住。
他能聽見竊竊私語的議論。
彼時裴翊正在忙着招待賓客,裴家夫婦卻在看見許昭甯的瞬間,就黑了臉。
裴母率先湊了上去。
裴晝隐對待母親時,和對待許昭甯又是另一種嘴臉,語氣冷淡,但是尊敬。
“怎麼回事?”裴母低聲問。
裴晝隐言簡意赅,“路上遇見,就帶了過來。”
裴母瞬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氣得想把小兒子立刻拽來。
裴晝隐沒有再解釋更多的意思。
剛剛許昭甯還憤怒于他的戲弄,然而在面對裴家人時,裴晝隐卻成了他唯一能依賴的人。
他不知道裴母的眼神在他身上掃視,卻能感受到不友好的氛圍。
裴晝隐看着他低頭可憐的模樣,莫名歎了口氣。
裴母憤怒地走掉了。
裴晝隐道:“我帶你去休息的地方。”
許昭甯握緊盲杖,“不用麻煩了,我想知道裴翊在哪?”
裴翊把他哄來的,也該是裴翊負責。
而且,裴翊才是他男朋友。
裴晝隐道:“在受訓,一時半會應該是顧不着你。”
許昭甯:“……”
最終,他又一次接受了裴晝隐的幫助,坐在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裡。
……
有人湊到了許昭甯的身邊。
“哎,”說話的人是個男生,許昭甯聽着他的聲音,确認不認識,“你是看不見嗎?”
許昭甯并沒有因為對方的直接而生氣,反問:“還不夠明顯?”
“對不起,我就是好奇問問,”男生道,“之前從來沒見過裴哥帶着人來。”
這話讓許昭甯不知道該怎麼接。
同時,他也明白了對方的來意。
男生打量着許昭甯。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好看到不需要外物的雕飾,哪怕有些許的殘缺,但是也不會讓人覺得醜陋。
甚至還會心生想法——
圈子裡沒人知道裴晝隐的性取向。
裴晝隐的感情史瞞得緊,扒不出來,國外有沒有過不清楚,在國内是沒聽說過什麼苗頭。
但這并不代表裴晝隐沒有魅力,相反,他像是狼群裡的一塊肉,盯着的人不少。
“你們剛剛站一起,沒有冒犯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你們很搭,像是一對。”
許昭甯震了一震。
他和裴晝隐?
都說有錢人開放,誠不欺人。
但該如何去解釋,他是他弟弟的男朋友呢?
“我……”許昭甯道,“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而是一種更為複雜的關系。
複雜到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是嗎?”對方笑了笑,語氣充滿試探,“不是這種關系,那能是什麼關系?”
微妙的惡意被裹在試探中。
這時,許昭甯終于聽見了裴翊的聲音。
“甯甯!”
許昭甯如釋重負,彷佛在海浪中終于扒住了屬于他的浮木。
裴翊毫不避諱,摟住許昭甯的肩膀,對着男生道:“你今天也來了?怎麼沒去找我哥?”
對方似乎有些尴尬,也可能是在打量,沉默了片刻。
“這是你……?”
“哦,他是我對象,”裴翊大大方方介紹,“正好讓你們認識一下,甯甯,這個是我表弟池聽,今天不是家庭聚餐嗎,來的都是熟人。”
對方如釋重負地笑了,“對,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許昭甯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裴翊自然道:“我們還有點事想說。”
池聽也識趣,立刻道:“好,我正好找裴哥有點事。”
待人走遠了,裴翊立刻檢查許昭甯,“對不起我該死,我一進來手機就交給傭人了,他沒告訴我有人打電話,怎麼着,沒吓到吧?”
沒了外人,許昭甯甩開了他的手,有些冷淡,“你對我撒謊。”
“我……”裴翊一時間語塞,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對不起,我要是不騙你,你也不可能過來嘛。”
“那你也不能騙我。”
裴翊見他真的生氣,一時間還真覺得哄他有點棘手。
“那個池聽,”裴翊轉移了話題,“他愛我哥愛到癡狂,在我哥屁股後面追了很久,對我哥身邊一切适齡男女都有敵意。”
許昭甯沒搭腔。
“不過,”裴翊觀察他的神情,“他知道你是我男朋友,就不會針對你了,你要是無聊,可以和他說話。”
許昭甯問:“你又要走?”
“我也沒有辦法,”裴翊哭喪着臉,“誰知道我爸媽這次抽什麼風,之前這種活動根本用不着我……”
許昭甯不說話。
裴翊讨好道:“不過,我媽已經被氣走了,今天沒人敢找你麻煩,你就當出來度假了?這個莊園設計的還挺好玩。”
遠遠地,有人叫了裴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