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甯最終還是在莊園裡住了幾天。
這幾天,他能不出門基本不出門,就算是出門,也都是聽着隔壁沒有動靜才出去,如此謹慎,果真沒有再碰見裴晝隐。
也可能是裴晝隐刻意為之。
因為有一次也許是碰上過,然而在他開門的瞬間,隔壁也傳來開門聲,也許是同時,他與對方一起關上了門。
許昭甯的背貼在門上。
安靜到能聽清自己的心跳。
他不知道這樣躲着裴晝隐有沒有用。
如果裴晝隐也躲着他——裴晝隐是意識到,對着弟弟的戀人有那種反應,非常不道德嗎?
*
天邊的雲彩低垂。
夏季的雨天多如牛毛,上一次的雨天似乎沒過去多久,又有了下雨的征兆。
莊園裡待了幾日後,許昭甯終于是受不了,謊稱自己有客戶,與裴翊告别。
裴翊粘人,但是不會在他有工作的情況下不分輕重。
這是許昭甯第一次對裴翊說謊。
拿着盲杖出來時,許昭甯感覺到的,竟然并不是對戀人的心虛,而是解脫。
甚至還推拒了裴翊要送他的提議。
許昭甯默默等候在路邊。
他鼻尖聞到了一點潮濕的泥土味,沒幾分鐘,橡膠與汽油味充斥鼻腔。
汽車停在了許昭甯面前。
有車窗緩緩降落的聲音。
許昭甯歪了歪頭,向前走了幾步,“不好意思師傅,我的眼睛看不見,請問是出租車嗎?”
司機不自覺屏住呼吸,透過倒視鏡,觀察身後男人的神情。
後視鏡照出男人半張臉,一道淩厲的折角連着修長的頸部線條,微微揚起的弧度讓整張臉都帶着與生俱來的傲氣,陰影在棱角分明的下颌流動。
男人輕微點了點頭。
司機這才回應,“啊……是。”
同時,打開了後車門。
許昭甯放心上車,然後在上車之後——他的嗅覺率先他的聽覺,感覺到了不對。
是一種很熟悉、清新的味道。
在他即将後退時,對方卻猛地伸出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咔哒一聲,是車鎖落鎖的聲音。
“不是想搭車?”裴晝隐道,“都上來了,為什麼要走?”
許昭甯霎時間有種被戲耍的憤怒。
“我是叫的出租車,”他頓了頓,掩蓋住心下的惶恐,“不是要搭車。”
車内隻剩下呼吸的起伏聲,每一下都像錘子敲在耳膜上。
許昭甯睫毛濃密得像鴉羽,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可眼神總是低垂着,像隻随時準備逃走的鹿。
不是已經放過他了嗎?
不是彼此都避讓了幾天嗎?
為什麼?為什麼又騙他上車?
而裴晝隐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在許昭甯身上掃蕩,心中思考到底哪裡露了餡。
“裴先生,”許昭甯忽然道,“我一直叫您裴先生而不是哥哥,是出于對您和裴家人的尊敬,也是為了我的戀人裴翊來讨好他的家裡人,并不是代表我們感情不好,您應該知道吧?”
司機大氣都不敢喘,很想棄車而逃。
在裴晝隐三番五次讓他停車,隻是為了看小瞎子時,他就已經猜出點什麼。
如今,他更是明白了這個小瞎子的身份。
一場巨大的豪門倫理劇正在他腦海中上演。
裴晝隐卻發出輕笑,反問:“是嗎?”
是真的感情很好嗎?
許昭甯強作鎮定,“當然。”
裴晝隐看破不說破,不置可否,“可是這和你搭我的車,又有什麼關系呢?”
嘴上這麼說,手上卻是終于松開。
許昭甯的手腕瞬間紅了一圈。
蒼白的皮膚上迅速洇出绯色,仿佛有人用蘸了朱砂的毛筆在宣紙上狠狠抹過。
下一秒,裴晝隐道:“開車。”
許昭甯不敢置信,甚至維持不了表面的平和,“我說過我不搭車……你要帶我去哪?”
“小許老師,”裴晝隐甚至一本正經,“我也早和你說過,我又不會把你吃了,沒必要這麼緊張。”
許昭甯信他才怪!
他一瞬間産生了一種走投無路的驚慌,開始摸索安全帶解開,還想在開車的情況下去摸車門——
裴晝隐驟然制住他,寬厚的胸膛将他籠罩。
被緊貼住的瞬間,許昭甯頭皮差點沒炸開!
淡淡的青柚薄荷夾雜了一股溫暖的氣息,混合成了比之前還要好聞的味道,太近了,太近了。
許昭甯蜷縮身體,聽見裴晝隐薄怒的聲音:“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