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四十三天。
已經有這麼長時間沒見過面。
對于許昭甯而言,這隻是尋常日子,甚至于他和裴晝隐再見間隔的時間過于短暫——原本在他的設想中,他們應該一輩子都碰不到了。
他絲毫不知,裴晝隐盯着他的目光灼灼,被掩蓋在冷漠下的欲求。
兩人都瘦了一些。
許昭甯本就清瘦,如今更是輕薄得能被風吹走。
外套将他包裹,層層疊疊壓在他身上,像是保護他,将他抱攏。
裴晝隐則是顯得更鋒利、冷峻。
許昭甯起身,僵硬道:“有什麼話,去外面說。”
他們之間不存在友好的叙舊。
交談的内容,足以讓旁邊人都過來看熱鬧。
在和湯舒男友确認過安全後,兩人一同出去。
街巷口,兩人面對面站着。
沒人跨雷池一步,泾渭分明的空白區,是對許昭甯安全感的保障。
“裴翊生病了。”裴晝隐的第一句話始料未及。
許昭甯訝然,“怎麼會生病?嚴不嚴重?”
随後他意識到,裴晝隐能對他說這種話,裴翊還能為什麼生病?必定是因為他。
裴晝隐察覺到了他語氣中暗含的關心。
他眸色一黯,明知故問:“不是分手了?怎麼還關心他?”
許昭甯莫名:“你都專門到我面前說了,不就是想讓我關心?”
和裴翊分手,彷佛解開了他什麼束縛。
對着裴晝隐,沒了從前的小心和懼怕。
裴晝隐一頓,自嘲一笑。
“有些嚴重,”他回答了許昭甯的上一個問題,“自從你們分手的那天晚上,裴翊就一直高燒不退,就算是退下去,他也能重新折騰得燒回來。”
許昭甯越聽越皺眉。
他從前從沒覺得裴翊極端,以為他們分手之後,裴翊萎靡不振一段時日,他身邊向來不缺朋友,也許某一天,在朋友的疏導下,徹底走出來,也就将他忘了。
裴晝隐道:“他感染了肺炎,醫生說他繼續折騰下去,很有可能對腦部、身體,都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許昭甯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也許是震驚,也許是沖擊,也許還有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但更多的是,他控制不住的心疼。
裴翊有段時間天天給他發消息,得不到回應也要發,可是他從沒透露出一點他生病的信息。
“萬幸的是,”裴晝隐道,“在醫生不懈的努力下,他的肺炎控制住了,高燒也沒再反複。”
許昭甯松了口氣。
裴晝隐道:“不過,新的問題又産生了。”
許昭甯頭一次發現,裴晝隐說話大喘氣。
這要是在員工的例會上,真的不會被員工偷偷摸摸詛咒嗎?
許昭甯道:“裴先生,麻煩您有什麼事情,一次性說完行不行?”
“他生理上的病是好了,但是他開始不吃飯了,”裴晝隐道,“他不吃飯不喝水也不工作,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概在上個月的末尾開始,裴翊是不是就沒再給你發過消息?”
許昭甯眼睫一顫。
他失焦的雙眼向裴晝隐透出了他的情緒,同時也向裴晝隐透出了一個信息——
他記得裴翊不給他發消息的日子,清楚到不需要拿出手機來現場确認。
因為他以為那是裴翊已經放棄了挽回他,實則裴翊萬念俱灰。
裴晝隐暫且擱置那些隐秘的、陰暗的念頭。
他還像是那個為弟弟着想的好哥哥。
為了弟弟,向弟弟的前任請求:“裴翊現在很需要你,我們全家人現在束手無策,隻有你能救他,再不吃飯,他就要餓死了。”
……
湯舒打完電話回來時,發現許昭甯不見了,還對男友發了一通脾氣。
“你怎麼能确定帶他走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萬一是壞人怎麼辦?”
男友安撫,“他向我解釋過了,沒事的……”
說話間,許昭甯推開門回來了。
許昭甯的神色看起來不太好,不等他用盲杖走過來,湯舒已經過去扶他,“你也真是的,走也不知道給我留個消息,誰來找你?”
接着,看清許昭甯身後跟着進來的男人時,湯舒的神情一滞。
——他嘞個親娘。
這不是那天那個……那個……
豪車精英哥?
許昭甯拿好自己的東西,“湯舒,我臨時有事,今天不能和你們一起玩了。”
湯舒不放心,“你走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了?我能幫上忙嗎?”
“是裴翊的事,”許昭甯一頓,随後,像是有點不情願,又為了讓湯舒放心,主動介紹了男人的身份,“這是裴翊的哥哥。”
湯舒睜大了眼。
裴晝隐對他的态度很好,風度翩翩地伸出手:“你好。”
帥哥,還是個高富帥,看起來又很有禮貌,很難不讓人生出好感。
湯舒恨不能擦擦自己的手再握,他沒出息地握着裴晝隐的手停頓了好幾秒。
松開時,差點沒忍住摸一摸自己有沒有流口水。
他男友見狀有點醋,低聲耳語:“你是不是當我死你旁邊了?”
湯舒也小聲咬耳朵,“這不一樣。”
兩人明顯在熱戀期,一舉一動甚是親密。
這下湯舒放心把人交給裴晝隐了,等裴晝隐和許昭甯從店裡出去,裴晝隐像是有些豔羨,“你這對情侶朋友感情真好。”
如果不是許昭甯聽見了他用手絹擦手的動作的話。
可能還真以為他是羨慕。
這人還真是……
一如既往的僞善。
許昭甯道:“我隻是去見你弟弟,他聽不聽我的我不能保證,就算我治不好他的心病,你也保證會把我送回來,沒錯吧?”
“當然,”裴晝隐道,“我又不拐賣人口,也給了你裴翊卧病在床的證據,還懷疑我騙你?”
許昭甯沒再說話了。
一路無話,司機将車開得飛快,彷佛真如裴晝隐所說,他們一家人都為了裴翊操碎了心,浪費的一分一秒都在拖延裴翊痊愈的機會。
司機開向的是一棟許昭甯從沒來過的别墅。
富人房産多,這沒什麼稀奇。
進去時,還有傭人來迎接。
許昭甯不習慣被陌生人觸碰,下意識躲了躲,意外躲到了裴晝隐身旁。
觸碰到裴晝隐肩膀時,許昭甯立刻站直,有點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