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琥站在房門口,伸手扭動門把手,發現門紋絲不動,顯然是從裡面上了鎖。
他立刻垮下臉,砰砰拍了兩下門闆,嗓音裡裹着不滿,“沈孑,開門!”
沈孑不予理會,手裡擰開一小管軟膏,擠出一點在棉簽頂端,動作僵硬地将棉簽抹在傷處。
透明的藥膏帶着點粘稠,一陣拉扯帶來的銳痛猝不及防地竄起。
沈孑皺緊眉頭,倒吸一口氣,暗惱黃琥昨夜的放肆。
黃琥被徹底晾在門外,那點氣惱很快發酵成了更大的委屈,轉頭就找季鸩訴苦去了。
季鸩已經躺下休息,黃琥幾步就蹿到他身邊,将他搖醒,委屈地抱怨着:“寶寶,沈孑把門鎖了,不讓我進去!”
季鸩眼皮都沒掀一下,伸手指向梳妝台的抽屜,困頓地嘟囔着:“有備用鑰匙。”
黃琥眼睛一亮,抱着季鸩的臉“吧唧”親了一大口,滿臉的崇拜,“寶寶,你可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個百寶箱,啥都有!”
季鸩嫌棄地推開黃琥,将被褥拉過頭頂,裡面傳來了悶裡悶氣說話聲:“滾一邊去,少打擾我休息。”
黃琥也不生氣,拿上鑰匙樂呵呵地跑去開沈孑的門。
沈孑這邊剛把用過的棉簽丢進垃圾桶,準備進行新一輪的塗抹,聽到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響,心“咯噔”一跳,發愁地輕歎了聲。
他迅速拉過薄被蓋在身上,整個人往被子裡縮了縮,試圖掩蓋自己的尴尬。
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
黃琥探進腦袋,臉上帶着毫無城府的笑容,眼睛滴溜溜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最後落在床上那團隆起的被子上。
“上藥呢?”
“……上過了。”
沈孑故作困頓地打了個哈欠,刻意拖出帶着倦意的話音,“困得很,要休息,出去把門帶上。”
他微微側身,斜背着門口。
黃琥吸了吸鼻子,濃郁到泛起辛辣的茉莉香讓他瞬間識破了沈孑的謊言。
他皺皺鼻子,斬釘截鐵地說:“你騙我!我給季鸩用過這個藥,香味消散得可快了,現在味道這麼濃,你肯定才剛剛使用。”
沈孑閉了閉眼,額角一跳一跳的疼。
這套說辭幼稚又好笑,可偏偏又歪打正着戳中了他此刻的窘迫。
但他也懶得反駁,隻是順着對方的話敷衍道:“對,我剛用完,現在要睡了。”
黃琥是個很好糊弄的人,但也有靈光乍現的時候。
他沒有離開,而是關上門,快步走到床邊,先是往垃圾桶裡瞅了一眼,看到裡面用過的棉簽,轉而看向床頭櫃上那還沒來得及蓋上蓋子的膏藥,最後将目光牢牢地落在沈孑身上,臉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伸手去掀薄被。
沈孑反應極快,伸手按住黃琥的手腕,心中的煩躁達到了頂峰,卻仍舊強忍着不悅,耐心開口:“黃琥,我真的想休息,快出去。”
黃琥不肯,手腕在他壓制下微微掙紮,語氣意外地認真起來,“寶寶讓我來給你上藥,還讓我看看你傷得厲不厲害。”
沈孑心頭一跳,季鸩?
就在這失神松懈的毫厘之間,黃琥手腕猛地一發力,借勢向上一掀,薄被遭丟置一旁。
涼意伴随着乍現的春光暴露在空氣中,沈孑身體一僵,面上陡然掠過一層被冒犯的薄怒。
質問的話已到舌尖,但眼前的景象截斷了他的怒意。
黃琥的視線根本不在他狼狽的姿勢上,那隻掀起被角的手早已轉移目标。
它探向床頭櫃,準确地拿起了那管藥膏。
黃琥動作麻利地在指腹上擠出一大坨藥膏,下意識地做了個準備動作,朝着核心地塗抹。
沈孑想到昨晚那不堪的滋味,心下一緊,猛地拽住黃琥的手腕,正色道:“真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
黃琥頓住,擡眸對上了帶着強烈抗拒的視線。
這一次,他臉上沒有往日的嬉皮笑臉,隻剩下一種近乎笨拙的、帶着歉疚的認真:“對不起……昨晚……是我錯了,我就是想……”
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匮乏的表達詞彙,“我想彌補,真的……”
沈孑不語,目光沉沉地打量着透露出不安的剛毅面孔,似在分辨話中真假。
片刻無聲的對峙後,沈孑眼底的抗拒逐漸被認命般的無奈所覆蓋。
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聲音略顯幹澀,“……行了,都過去了,别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