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端了杯熱水坐在會議室另一端，看着楊沫從包裡挑挑揀揀，拿出一小袋巧克力。

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價格快趕上黃金了，楊沫笑了笑，打趣說：“你剛來基地的時候她們幾個分金絲猴巧克力吃，你偏不吃，糖杏還以為是你腼腆呢，後來才覺出你是嫌棄，連德芙也看不上。”

秦昭不明所以：“我不愛吃太甜的。”

楊沫點點頭：“……現在咱們基地倒是有愛吃甜的小孩了。”

楊沫最近神神叨叨的，而且跟秦昭說話，總是說着說着就往趙卿之身上扯，不知道是怎麼個意思。秦昭厭煩來回試探的關系，直接了當道：“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楊沫的下颌收的很緊，整個人坐在椅子裡特别僵硬，半晌才說：“秦昭，我給你找了個看肩膀的老中醫，據說針灸功夫特别好。我今天私下裡問糖杏了，她說你的肩膀還挺嚴重的……咱們為什麼不趁現在好好調養調養，打了這麼多年，也好休息一下？”

秦昭不可置信，倏地站起來：“你什麼意思？”

楊沫盡量放輕了聲音：“你看，卿之馬上也要打比賽了，你要想繼續照顧她，時間上也顧不過來啊，既然有新人上來，幹嘛不正好休息休息？而且這也是給卿之機會……”

秦昭冷冷地打斷她：“俱樂部到底出什麼事了？”

楊沫抿了抿嘴，晦澀地開口：“總部肯放手把俱樂部交給我是有原因的，三年前我剛接手的時候，就發現俱樂部有很大的資金缺口，這幾年也一直到處投資想把它補上，但是……”

楊沫沉默了片刻，說：“你就當我腦子抽了，咱們就休息幾個賽季，就幾個，你還這麼年輕，又有這麼高的天賦，就算過個幾年……”

秦昭簡直莫名其妙：“這是什麼邏輯，我休息錢就能補上了？”

楊沫閉了閉眼：“有個俱樂部願意出高價買你剩下的年限，但不是要買你過去打比賽……而是買你休息。”

秦昭平靜地看着她，明白了，有人用錢要求楊沫雪藏秦昭，想讓Artist去看飲水機。

秦昭看着楊沫那張臉，忽然覺得已經看不透對方任何一點想法了，她明明和三年前分别不大，卻好像面目全非了一樣。

秦昭開口：“缺多少？我這裡還有幾千萬，糖杏也有，大家都是拿了這麼多冠軍的選手，獎金，代言，直播，手裡都有一點，為什麼一定要……”

楊沫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們有多少錢我還不知道嗎？俱樂部的欠債虧損有好幾個億，我也是沒辦法了秦昭！而且…而且這樣對大家都好啊，你霸占賽區那麼多年，不也得給别的新人留點喘氣的縫隙嗎？”

“那其他人呢？”秦昭忍住不去反駁她那些令人寒心的話，打斷道：“我不信有人出幾個億隻買我休息。”

“是、是……”楊沫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買你休息也隻是一個億多，糖杏…糖杏是隊裡除了你之外身價最高的選手，有個剛組建起來的戰隊想要她，願意把其它求生者剩的年限一起買斷，再付四倍轉會費簽約費，這樣下來，差不多能補上最後那點……”

秦昭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你瘋了嗎？你要把選手賣掉？這是你一手建立的隊伍！”

楊沫吼道：“我也是沒辦法！你以為我想賣嗎？戰隊是我一手帶起來的，每個隊員都是我親手簽進來的，要不是形勢逼人，走到絕路，你以為我想這樣？！”

糖杏比秦昭年紀還大一點，也已經站在退役的懸崖邊上了，聽楊沫這個意思，能把大家賣到這個價格，估計新戰隊的合同年限不會少。如果糖杏過兩年力不從心了，剩下的那麼多年，說不定就要在替補席上熬退役了。

楊沫是被總部坑了一手，居然轉頭把臉一抹，要來坑别人。

秦昭冷冷道：“你想得美。你以為合同捏在你手上你就能為所欲為嗎？如果我非要上台，難道你還能當着全國觀衆的面把我摁下去？你覺得糖杏會任由你擺布嗎？你信不信這個消息一傳到她耳朵裡，她明天就敢宣布退役？”

楊沫深吸一口氣，明白秦昭是要徹底撕破臉，索性也不裝了：“這麼多年大家都說你是個好姐姐，其實你自己的心智也并不健全。秦昭，不讓你上台有很多種方式，往賽事遞參賽名單的是我，基地裡的鑰匙在我手裡，阿姨是我找來的，你的微博賬号都捏在我這。中心賽事組，乃至各大俱樂部高層都有我的人脈。是，糖杏可能也有一些資源人脈，但你呢？”

“這麼多年，你在意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嗎？經營過自己的交際圈嗎？你有什麼人脈能幫你？明裡暗裡得罪過多少人，你自己知道嗎？”

秦昭沒想到曾經帶她入隊的經理，此刻把臉一抹，居然變成個妖怪。她艱難地開口：“楊沫，我不經營這些，你不知道為什麼嗎？”

每個戰隊最有資曆價值的選手多少都在俱樂部控點股，一方面是為自己留點後路，另一方面也可以制衡管理層。這種圈子裡資源人脈都特别重要，秦昭這種天賦的選手，将來能走到哪一步誰都不知道。

她剛拿過冠軍的那一年，就明确對楊沫表示了，自己對任何經營和人際關系都不在意，也不想控股。是對楊沫的信任，也是表忠心，想讓對方安心。

沒想到安心是安心了，反而安過了頭，現在變成對方要挾制衡自己的武器。

楊沫眼神有點虛，但梗着脖子不肯退讓一步：“反正這些事我已經決定了，就算你再恨我，糖杏對我意見再大，你們的合同也都在我手裡，誰掌權誰就有話語權……更何況，秦昭，就算不為糖杏，你也得為趙卿之想想吧？”

秦昭現在覺得無比慶幸，幸好趙卿之的替補年限自己都買下來了，不然她的職業生涯恐怕要毀在楊沫手裡了。

楊沫卻好像看透了秦昭在想什麼一樣，冷笑一聲：“她剛進基地的時候可是簽了一份青訓合同呢……忘了告訴你了，那會兒我太忙，沒來得及修改，她簽的是最原始的那份，不平等條約占了大半張紙的，為期十年的合同。”

秦昭一愣，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想沖上去給她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