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幫你畫個您兒子他們的畫像吧,我畫畫還是可以的。”江夏從竈膛裡抽出一根燒了一截的木頭,又從自己懷裡掏出幾張竹片,那是她前幾日畫植物時剩下的。坐在竈膛後,借着竈膛裡的火光對老人說,“您還記得他們長什麼樣子嗎?您向我描述一下,我試着把他畫下來。”
“這……這行嗎?光憑我說,真的可以畫下來嗎?”老人的聲音裡滿是不可置信。
“可以試試。”江夏沖她笑笑。但老人已經全然的相信了。自己幾個孩子的長相,當娘的又怎麼可能忘記,那是日思夜想,午夜夢回時都會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臉。
“我大兒子,走的時候不過二十,臉還有些圓,眼睛像他爹,有些小,沒你那麼大,大概就你的一半大。
鼻子還挺高,就是鼻孔有些大,他從小就喜歡摳自己鼻子,小時候還經常摳了又吃了進去……”
老人完全陷入自己的回憶中,想到哪說到哪兒,完全沒有章程,比起向江夏描述兒子的長相,倒不如說是她借着這個機會放縱自己去思念,去回憶,去向别人訴說一個母親失去所有孩子的悲痛。
江夏靜靜地聽着,時不時動筆畫兩下,竈膛裡有柴火燒的噼裡啪啦作響,窗外投射的光亮逐漸照亮了腳下的地面。
來福突然站起身,走到廚房門口,看着院門,但卻沒有吠叫,它的異常引起兩人的注意。
“小夏?小夏?”院門口傳來林氏的聲音。江夏這才驚覺這天色都已經亮了。自己竟然在這裡呆了這麼久,怪不得林氏會擔心地找來,想來是怕自己出了什麼事。
她跑出廚房,沖着院門口的林氏招招手,“周大嬸,我在這兒!”
看到江夏完好無損的出現,林氏提了一晚上心終于放下了。跑過去就對她說道,“你這孩子,走了這麼久都不回來,都快吓死我了。你要有事,也該和我說一聲啊。”
江夏躬身連連道歉,“對不起啊,周大嬸,實在是我的不對,我忘記了。”
“是老婆子我求這丫頭幫我個忙,這才耽誤她到現在。”老人也從廚房走出來,聽到林氏的話,開口幫江夏解釋道。
“小夏,這是……?”林氏回頭看向江夏。
江夏也幫兩人互相介紹,“這是我嬸娘,我們一起進村乞讨的。周大嬸,剛才那聲響就是她摔倒發出的,她是……”
江夏說道着也愣住了,她忘記問她是誰?該怎麼稱呼了。
轉頭有些尴尬地看向老人,老人笑笑,也不在意,“我姓宋,夫家姓吳,叫吳八貴,你們可以喊我宋阿奶,也可以喊我吳阿奶。”
“啊?!”林氏驚呼,“你家就是那瘸腿老頭說的還留在村裡的那戶人家啊”
“你們去過村西頭那瘸腿的老朱家了?那老頭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被罵了吧?”老婦人的話雖是疑問句,但語氣卻十分肯定。
“呃……”林氏看了一眼江夏,江夏問道:“宋阿奶,你對他很了解?”
“都是一個村的,擡頭不見,怎麼能不了解。
他那人啊,年輕的時候就好吃懶做,把父母留下的一些田産全敗了。唯一的兒子和我大兒子一起被征去服兵役,至今未歸。前頭官府來征兵,他不肯去,把自己的兩個孫女全賣了,打點了官員,把自己留了下來。可誰知啊,官府征了一次兵不夠,又來征兵,這次他家沒有姑娘可以賣了,他就自己把自己的腿打斷,然後把自己媳婦推了出去。”宋阿奶的語氣裡滿是不屑。顯然對于他貪生怕死,拿家人頂包的行為很不喜。
“啊?!他不是說他還幫助村裡一個傻子,所以那傻子才願意給他打水吃嗎?怎麼對外人這麼好,對家人就這樣壞呢?”林氏疑惑地說道。
“他和你們說的,說是他幫了村裡的張二賴?”江夏林氏不明所以,齊齊點頭。
“胡說八道!”宋阿奶氣的大罵,“不要臉的東西,還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那是他幫的張二賴嗎?明明是他媳婦幫的。”
江夏和林氏齊齊愣住。
江夏不解,“可是,他要是隻是為了逃避征兵,何必把自己的腿打的這麼嚴重?我看他隻能在地上爬啊?”這樣他即使逃過征兵,也逃不走,隻能在村裡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