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人出頭,辎重不多,像是趕路。”
“趕路?哎呀,不好!”
“怎麼了大當家的?”
“姓趙的狗東西帶了精銳人馬,照着這個方向,分明也是要入京,與欽差大人他們同路。可常大人他們身上帶着傷,又混在流民中,必然不及趙姓狗官的速度,萬一被趕上,肯定要糟啊!”
方才關切詢問的一群壯漢發出驚呼:“這怎麼辦?”
“常大人好不容易逃脫,身上又帶着那麼重要的東西,若真的被他們追上,咱們就前功盡棄了!”
壯漢們齊齊點頭:“是極是極!”
“為今之計,咱們隻能下山攔他們一攔,給常大人争取一些時間,讓他們趕在前頭入京面聖!”
“大當家說得對!”頭上插着草的壯漢第一個響應。
“等等,可是軍師說過……”人群中有人提出質疑。
“軍師不在,寨子裡當然是聽我的!”
高大身影猛地一揮手:“兄弟們,收拾家夥,準備下山!”
“是!”
衆人于是一齊沖出堂屋,抄家夥的抄家夥,磨刀的磨刀。
頭頂插着草的壯漢環顧四周,眼中忽然閃過迷茫。
欸?
怎麼忽然就開始抄家夥了?
“狗蛋!”
肩上忽然一重,回眸對上大當家的面孔,壯漢下意識打個激靈:“哎!”
這不能怪他一驚一乍,實在是大當家虎目金光,天生異相。
當年軍師把她撿回來的時候也吓了一跳呢!
風淩雲拍拍他肩膀,“咱有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大當家的盡管吩咐,狗蛋一定給您辦到!”
風淩雲嘿嘿一笑:“你去給軍師報個信,最重要的是,瞅準他的面色,要是有什麼不對的,你再趕回來給咱報個信。”
狗蛋頭皮一麻,瞪着眼睛就要搖頭:“大當家的……”
“你是咱最重要的兄弟,咱才把這任務交給你哩!”
風淩雲連忙安撫:“沒關系,你是咱們寨子裡跑得最快的,到時候,遠遠看見軍師,告他一聲,立馬就跑回來,就算他想要發火也逮不住你。”
“大當家的……”狗蛋面色忽然一白,兩眼發直看着她身後。
“嗯?”風淩雲眼神微動,迅速意識到什麼,到嘴的話猛一拐彎:
“咱們,咱們軍師多大度呀,從沒、從沒見過比他還聰明的人,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宰相肚裡能撐船,你都去報信了,他肯定不能怪你對不?”
太緊張導緻說出來的話都燙嘴,風淩雲都不敢和狗蛋對上視線。
“我不怪他。”
身後響起一道熟悉悅耳的聲音,風淩雲剛松了一口氣。
“追究責任,當然要找罪魁禍首,咳咳!”
沒說完的話被急促的咳嗽聲打斷,風淩雲連忙轉身,探手一撈,穩穩接住來人差點栽到地上的身影。
“哎呀,你不能經風,快進屋,進屋!”
打橫抱起來人,風淩雲大步沖進屋子裡,小心把人放到專屬的軟椅上。
一隻手抓來旁邊自己的外裳兜頭蓋在他臉上,一隻手已經捧着熱茶遞過來:“先喝口水,喝口水。”
面無表情地扯下罩在自己頭頂的衣裳,拂過鼻尖的香氣鑽進肺腑,來不及開口,面容蒼白的青年又咳嗽兩聲。
風淩雲聽着揪心,空出來的手幹脆掐上他面頰,吹涼了的茶水灌進口中。
“咳唔!”
咽不下的水液從唇角溢出,劃過下颌,在臉頰邊彙聚。
一顆圓潤的水珠落在風淩雲手背。
不甚在意地垂眸掃過一眼,風淩雲重新看向面前人,心頭微松。
終于消停了。
嗆得滿面通紅,不僅嘴邊,連眼角都濕潤,軍師艱難開口:“你……”
“我真的很想下山!”
風淩雲向後一靠,坐進自己的虎皮大椅,一雙圓圓眼睛誠懇地盯住他。
已經習慣這個急性子的家夥打斷自己說話,軍師面無表情地扯起她的衣服,胡亂擦幹自己面上的水迹:“那你們打算怎麼攔人?”
“欸?”風淩雲有些意外,下意識歪頭,臉上浮現幾分笑意:“你答應啦?”
高興的一蹦而起就要往外沖,又在難以忽視的微涼注目中堪堪止住腳步。
風淩雲轉過臉對着他憨笑一聲,重新大馬金刀地坐下:“你都答應了,咱們當然是聽你的安排。你隻管發話,咱肯定第一個沖在前面!”
軍師眼底分明閃過一縷哀怨,指尖不由自主攥緊身上的衣裳,深吸氣:“多聽我說幾句不能急死你!”
這哪裡像是軍師對主君說的話?
話音剛落,整個人猛地一僵,他連忙擡眼去看對面的人。
意料之中對上一雙清澈見底的虎目。
但凡今日坐在這兒的不是風淩雲,哪怕換作狗蛋,都必然能聽出這副怨婦的口吻。
可惜偏偏撞上她。
也隻能撞上她。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軍師調整幾息,面色很快恢複自然。
不去看眼前面色迷惘的家夥,他垂眸從袖子裡抽出一張地圖,擺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