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甯一家給兩間方便面鋪子補充了存貨,又去碼頭交付了商船預定的薩琪瑪。正事做完了,便在縣城逛了起來,采購姜甯的嫁妝。
單子已經定了下來,這時候照着買就是。先買上幾匹上好的布料:這時候中原還沒有棉花,自然也沒有棉布。平民百姓穿得多是麻布、葛布,有些貧困的還會穿紙衣——和寫字那種薄薄的紙不同,是用楮樹皮(構樹皮)昏了桑樹皮、藤條所制作而成的厚紙,大約有兩毫米厚,疊三層,底層塗柿漆防水,中層敷澱粉糊定型,表層刷蜂蠟防風,三層合褙中間再夾入蘆葦絮保暖,貧民冬日多穿這種紙衣、紙裘、紙被禦寒,一件紙衣隻要二三十文,是粗麻衣的十分之一價格,愛惜點能穿整個冬天,朝廷也會發一些救濟。
姜甯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家裡也是穿過紙裘,蓋過紙被的,他那時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東西,當真記憶猶新。不過竟然還挺保暖的,讓他想起上輩子在火車站等地,見過過夜的人蓋報紙禦寒。隻是動作不能太大,紙衣到底不如布料柔軟貼合身體,一動容易進風。
現在姜家自然不必再穿紙衣了,馮桂枝連麻布和葛布也不必看,直接拿了五匹暗花絁,五匹兼絲布,又去看綢子。
暗花絁和兼絲布都是麻與其他材質混紡而成的布料,兼絲布顧名思義,是與絲混紡,而暗花絁論起來雖也是與絲混紡,卻是多采用退染絹為原料,并且用平紋粗織出花紋來。
退染絹即官府使用過的染色絹,經褪色後重新制造。例如官府儀仗、府衙裝飾,包括一些富戶家嫌顔色不好陳舊了,拿出來賣,都是退染絹的來源。這些布料完好的便拆出絲來,混了麻織成暗花絁,既保留了部分絲綢的柔軟性,又降低了生産成本,在市井平民中很受歡迎,多拿來做貼身的裡衣,十分舒适。
若是退染的布料破損很多,便打碎了填充被子,要比碎麻柔軟,比蘆花保暖。
最終零零碎碎,買了二三十匹布料,讓店家直接送到方便面鋪子裡去,也直接在那邊會賬,轉頭又往賣陶器瓷器的鋪子裡去。
這當然不是賣精貴瓷器的鋪子,而是老百姓買個碗,買個鹹菜壇子的小店。
“也是時間太趕了,婚期定的緊,不然讓人特意燒一窯才好呢。”馮桂枝惋惜道,單獨燒一窯,省錢不說,花紋、顔色還能統一,想要什麼獨特的形狀也能和匠人講。時下富戶嫁女和哥兒都這樣做,姜安服徭役的時候認識許多匠戶呢,他們家不比别人更方便?
想到這裡,又不禁低聲詛咒王員外不得好死。“也幸好你哥哥自己就是個木匠。家裡堆積的樣品不少,不然你這家具都湊不齊,像什麼樣子!”
姜甯也歎了口氣。不過往好處想想,若不是王土根逼迫,他又怎麼會動嫁人的心思,從而發現柳樹溝有個身懷寶藏的帥哥呢?說不得也是緣分了:“便不說我,王土根害了那麼多女子小哥兒和她們的家人,還有春杏的表姐,多行不義必自斃,早晚遭報應!”
一家人轉了大半天,将嫁妝單子上的東西買了七七八八,有些沒現貨的還要定制,過個三五天來拿。其中不乏與姜甯認識的店家,聽說是姜甯成親備嫁妝,有的給些折扣,有的送點小玩意兒,也算是心意了。
最後馮桂枝抱了幾匹布去做被子:她打算給姜甯按照最高規格,做上八鋪八蓋,囊括春夏秋冬,另外再用暗花絁做兩條被罩。
這還是姜甯教給她的,被子外面套被罩,好拆洗。這時代可沒有,富人家自有奴仆去做洗滌的工作,平常人家又哪裡舍得多花那麼大塊的布料,講究些的也不過被頭、被腳多繃一塊布罷了。
而姜甯則由姜定陪着,又去了知府家裡。
這一次姜甯沒有受邀請,便不能直接入府了。他繞到後門,先買了幾塊小攤上的熱糕,請角門的婆子幫忙通傳,又散了些給看門的小幺兒們吃。那婆子也認得姜甯,收了糕喜滋滋去了,不多時春杏便喜滋滋出來,兩人站在二門口說話:“甯甯!真是大喜事呢!”
姜甯有些驚訝,他和春杏也是幾年的好友了,加上王員外的事,春杏幫了大忙,他自覺要成親了,也該告訴春杏一聲,另又做了小點心送給春杏和府裡的小姐、夫人。怎麼他還沒開口,春杏就好像已經知道了?
便笑着問:“你怎麼知道我要成親了?”
“什麼?你要成親了??”春杏大吃一驚。
兩人面面相觑,才發現說岔了,不是一件事呢。“不錯,是我們鄰村的獵戶,有一手打獵的好本事,相貌也……很不錯。”姜甯臉有點紅,“我想了想,我這年紀成親也不算太早,正好也能絕了那王土根的念想。”
“這樣啊,”春杏撓了撓頭,她沒見過沈雲舟,也不知道該點評些什麼,不過看甯甯的樣子,應當還算合心意吧?“我還想說,那王土根遭了報應,你不必太着急了呢。”
雖然危機情況基本解決,但姜甯也很樂意見王土根倒黴:“怎麼個事兒,細說,愛聽。”
他一段時間沒進城,消息都不靈通了。
這下連旁邊吃糕的婆子都笑了:“還有什麼閑話是甯哥兒不愛聽的?”
因着春杏拜托了府裡的哥哥姐姐、叔叔嬸嬸們幫忙留意,于是許多雙眼睛都盯着那王土根呢,這婆子也知道一些:“具體不清楚,好像是夜間摔了還是怎麼,又撞到什麼東西上紮到了。連王家自家的仆人也說不清楚哩,但醫館傳出來的消息是,他那腿的腿筋被紮斷了,以後可站不起來了。”
春杏狠狠出了一口惡氣:“他府裡如今沒有正房娘子,隻有兩個妾室——哼哼,我表姐和另一個哥兒,哪裡是他的妾室?明明是被他抓來的苦工!如今連個主事的人也沒有,他那大兒子挺大的人了,半點沒主意。一會兒說就在這裡治,一會兒又說大夫沒能耐,要去府城看病,一會兒又說颠簸不好去府城……大夫也是一肚子火兒呢,隻是不敢得罪,才硬忍着。”
春杏拍手道:“真希望他這好大兒多糾結一些,将他這傷耽誤了才好。”如今日頭一日熱過一日,外傷可不好養。要是老天開眼,這王土根能一命嗚呼了,她表姐或還有機會能逃出這魔窟。
姜甯深以為然,贊同地點了點頭。
春杏看了看姜甯,忍不住道:“現在王土根自顧不暇了,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想來也沒工夫盯着你了……你真要成親啊?”
春杏在府裡做工久了,受很多大丫鬟的影響,包括她那個表姐的影響,其實不是很想成親。況且為了避禍倉促間定下的,真的合适嗎?
“當然了,”姜甯想了想,他承認,一開始他也隐隐覺得被壓迫,所以才對那些媒婆提出的人選橫挑鼻子豎挑眼,不過遇到了沈大郎之後就不這樣想了。
沈大郎可是他見色起意……不是,看這小夥兒各方面都很出衆,親自選的。又是他們姜家先去提的親,現在危險消失就悔婚,未免有點不合适了……讓人家沈大郎在村裡怎麼做人呢?
“好吧……那祝福你。”春杏道:“不知道你成親時我能不能請假,能的話我要去觀禮!”
她真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有福氣,能娶到做飯這麼好吃的甯哥兒呢?下半輩子還不幸福死,兩眼一睜就是吃!
說完了這些,姜甯又讓姜定幫忙拿出幾個木盒來:“這些是我最近做的,給你一份,剩下的麻煩送給老夫人、夫人、小姐,還有老夫人身邊的劉媽媽。”
這些木盒是他讓姜安打來,特意用來送禮用的,看起來很大方體面。
不管怎麼說,這些人當初也都多多少少幫了他,尤其是劉媽媽的兒子劉興,還被連累磕昏了頭……
“哇,又做了什麼好吃的!是不是你們家在碼頭賣的那個薩琪瑪?”春杏開心道,她目前為止,還沒遇到過做飯比姜甯更好吃的人,小姐從外頭酒樓帶回來的飯菜也比不上。
咳,她一開始和姜甯做朋友,就是想拿八卦換點好吃的……
“比薩琪瑪還好吃。”姜甯道,其實他并不覺得薩琪瑪特别好吃,當然糖油混合物之大成,也不難吃。但薩琪瑪的優點是能長久儲存,且高熱量,方便遠途遊人。
但是就憑那個硬度,就不是适合所有人吃得,知府家老夫人和劉媽媽大概就吃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