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景澤的回答并非完全肯定,而是還有商榷的空間,許世安的眼睛眯了眯。
“陛下聖明,自能判斷清楚。”她笑了笑,“陛下晚上想吃什麼?”
話題被自然而然轉移,沒人再提王淩。
但第二天,到了差不多的時間,景澤再提自己要出去逛逛的時候,卻被許世安推了回來。
“陛下,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盡管陛下不需要學習這個時代的繁雜知識,也不能落下以前所學的聖人之言。否則等回了大楚,應當如何治國理政?”
“臣這幾日搜羅了一些書籍,自以為大有所益。如何應對幹旱洪澇,如何安撫民心,如何平衡百官,此制衡之術皆在其中。”
說着,向景澤獻上了幾本書。
“陛下不必要有太大壓力,一日讀上幾個時辰即可。”
“可是……”景澤抱着幾本書,有些猶豫地說:“朕已經與人約好了。書可以稍後再讀,約定不可不守。”
“約好?”
許世安走到景澤面前:“可是與那王淩?”
“正是。”
“陛下,”許世安語氣無奈地一拱手,“陛下為何不懂臣的用心良苦?那王淩不是君子,陛下當與她斷袍割席。”
“世安所言或有道理,但朕既然與人約好,便不能不赴約。君無戲言,朕豈可違背祖宗之禮?即便要與王淩斷交,也要朕親自與她說了。”
說罷,就要越過許世安出門。然而許世安後退一步,又是擋在了景澤面前。
她沒有再躬腰行禮,而是站直了身體。
許世安比景澤大了好幾歲,景澤印象裡對方一直是比自己高的。但許世安也相當尊敬景澤,每每與她說話必然彎腰垂首,以至于身高上的差距不再明顯。
随着景澤一日日長大,這樣的差距越發減小。如今許世安再在她面前拱手,已經比景澤還要矮上半分。
可當許世安直起身子,一副舍身取義半步不肯退讓的模樣,景澤才意識到對方的确比自己高大年長,身上所帶的威嚴比她這個皇帝還要不可侵犯。
“陛下不可再與王淩交流。”
“為何?”
“她品行不端,不僅不尊重師長,還是個雙面小人,慣會告密取巧,從中牟利。”
聽到這麼嚴重的罪名,景澤也愣了一愣。
她想起王淩那張與玲兒一模一樣的臉,她雖然不羁了些,卻不像是許世安說的那般不堪。昨日景澤身無分文,她也花錢為她點了一杯飲料,聽到景澤家裡管得嚴格,也為她憤憤不平。
一時間心情複雜無比。
“若事實如此,那真是可惜。”景澤歎了口氣。
“朕相信世安的判斷無誤,既然如此朕便不再與那人來往。不過朕昨日與她約好,今日必須要見上一面,親自與她說不複來往。”
君子出口無戲言,這是許世安親自教她的道理,景澤相信許世安不會不明白。
若因為對方的品行違背了自己的誓言,那麼日後的話語也将失去信用。
即使王淩如此不堪,許世安也不該阻她才對。
“什麼為你好,真是虛僞,她們就是看不得你超出控制,想要拿捏你!”
王淩跟她說過的話又出現在耳邊,讓景澤有一瞬間的恍惚。
許世安對王淩的評價她覺得太過頭,王淩說的話她同樣覺得誇張,兩撥人的觀點沖突起來,直讓景澤覺得頭疼。
平心而論她更應該相信許世安,可景澤卻産生了不一樣的想法。
她想自己去判斷,王淩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何不讓她親自了解一下再評判。
“罷了。”許世安突然說。
“堵不如疏,臣确實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陛下。”許世安笑了笑,氣氛頓時不再僵硬。
“吾身為人臣,職責便是為陛下建言獻策。陛下身為君主,才是真正的決策之人。”許世安讓出了位置,“一味地逼迫陛下不是良臣,反而有犯上的嫌疑。”
“世安……”
許世安阻撓她,景澤覺得很不舒服,對方一讓開位置,景澤反而覺得有些愧對對方的一片心意。
“唉。”景澤歎了口氣,“待朕回來,再與世安徹夜長談。”
說完,景澤上前一步,在與許世安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許世安湊近了她。
“臣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不會做與陛下無利之事。”
許世安的語氣中包含着的感情無比沉重,即便是最昏庸的帝王聽見臣子如此勸谏,也會有片刻猶豫。
“朕當然知曉,世安為何……”
還沒等景澤說完,許世安便将手一伸,從景澤的口袋裡拿出了她藏起來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