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你不做我的好朋友了嗎

“啪！”一聲，馮洛嘉激動地把又一個啤酒空瓶拍到桌子上，而在這桌面上已經有不止一打瓶酒瓶了。

“可惡啊！”馮洛嘉涕泗淚流地、大聲地嚷嚷着。

坐在她對面的馮越澤清醒又無奈，忍不住拍額，“忘了你是個人菜瘾大的了。”

馮洛嘉對他的吐槽恍若未聞，嘴裡仍舊罵着那個不近人情的公司，到最後大哭起來，“我整整六年的青春！

“不是說好三十五歲裁員的嗎？為什麼三十歲就不要我了。”

馮越澤帶着寬慰的語氣勸她，“三十歲不是更好嗎？你有更多的時間規劃你新的人生。”

馮洛嘉仍舊抿嘴哭着，酒精上腦後，心裡藏着的那些事恨不得全都掏幹淨抖出來，“我這樣的人，不管人生怎樣重來，都沒有希望的。”

馮越澤笑了下，“怎麼會，你很聰明，學習很好，上過大學，很快就可以重新站起來的。”

馮洛嘉哭哭啼啼地說：“除了學習好，我就一點優點都沒有了，上過大學，現在上過大學的人可多了。”

“洛嘉，不要喪氣，你很好。”

“不好，阿澤，我一點都不好。”馮洛嘉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随即又抽了幾張紙巾捏鼻涕，“我、我畢業以後，過得一點都不好。

“我在鵬城沒有朋友，除了上下班就是待在出租屋，新出的電影總找不到人一起看，一個人去又總是畏畏縮縮的，隻能等它上線網絡平台後看。

“我想去旅行，但是工作太忙了，節假日有時候也要加班。

“休息日想要出門逛逛，一開始還覺得大城市好，吃的喝的多，可以慢慢嘗試，可時間一久，我就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逛了。

“雖然可以回家，鵬城離莞城很近，但是我和爸媽還有我姐的休息日不是總能湊一塊的，年紀一大，湊一塊了他們便總勸我相親，我便又不想回去了。

“過去的朋友分開後有了新的朋友，我和朋友們的關系都慢慢淡了，就連你也是……”

馮洛嘉說着擡起頭看坐在對面的馮越澤，她淚眼朦胧，隻隐約看見他有些發怔的目光，“你也是……”

馮越澤看着她難受的樣子心底也是一陣揪痛，下意識回答她：“對不起，但……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什麼？”馮越澤說的話很小聲，馮洛嘉沒聽清。

馮越澤笑了下，“我說，你不能再喝了。”

馮洛嘉是個聽話的酒鬼，她放下還喝剩半瓶的啤酒，滿臉委屈地看着馮越澤說：“阿澤，我好累啊。”

馮越澤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馮洛嘉身旁蹲下身，他很高，所以蹲下來也并不比坐着的馮洛嘉矮多少，他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抓着馮洛嘉坐着的椅背，“别喝了。”

馮洛嘉微微轉身，看着他，“我沒喝了。”說着低頭抵到他的額頭上，一抽一抽地哭了起來。

馮越澤沒忍住，像小時候那樣抱住了她，手還在她的背上不停地輕拍着，“哭吧，哭夠了就别哭了，好不好。”

“嗯……”馮洛嘉抽咽着答應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馮洛嘉抽咽的聲音慢慢地停下了，她靠在馮越澤的肩膀上睡着了。

馮越澤抱起她，把她抱回了二樓的客卧，給她蓋了薄被後正要悄聲離開卻又被迷糊地睜開了眼睛的馮洛嘉抓住了手。

馮越澤便再次蹲到她身旁。

馮洛嘉不輕不重地捏了下他的手，有些呆愣地說：“你的手，現在又粗又大又黑。”

馮越澤氣笑了下，“真是抱歉了。”

馮洛嘉又捏了捏他的手，又說：“阿澤，你不做我的好朋友了嗎？”

馮越澤嘴邊的笑意頓住，這話小時候她也對他說過，那會他們上四年級，被班級裡的同學造謠說是男女朋友，馮越澤那會死要面子，上下學都不帶馮洛嘉了，馮洛嘉難過地隔着窗戶問了他這話。

那時候的馮越澤望着她沉默了很久，但第二天又恢複了以前那樣一起上下學。

馮越澤從回憶抽回思緒，抓住馮洛嘉胡捏亂戳的手，笑得有些溫柔地說：“我永遠會是你最好的朋友。”

馮洛嘉開心地笑了下，眼角的淚水緩緩落下，直到好一會才又閉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着。

馮越澤等她睡了一會後，才松開兩人彼此拉着的手，從地上起身，悄聲離開了房間。

再次回到樓下，馮越澤收拾好晚餐的殘局，拎起馮洛嘉喝剩的那半瓶啤酒猛地灌進自己的喉嚨。

炙熱的心跳似乎才冷卻了些。

-

馮越澤收拾好東西後，坐在沙發上休息時才又想起自己給馮洛嘉買了新的拖鞋，回來後卻忘了拿出來了。他在沙發上坐了沒一會便又起身走到院子的車庫，把放在車上的拖鞋拿了進來。

他把拖鞋的包裝拆了，又洗幹淨，接着才拿上樓去和馮洛嘉穿的那雙他的拖鞋換掉。

馮洛嘉在床上睡得很熟，但還是不時地抽一下鼻子，眉頭輕皺的樣子好像正受着天大的委屈。

馮越澤好不容易才給自己又找到借口上來看她，便蹲在床邊靜靜地坐了好一會。随即才拎起那雙換掉的拖鞋離開。

夜晚沒有下雨的西江邊很熱鬧，為了讓燥熱的情緒冷卻，馮越澤走出了家門。

家門外就是西江邊景點興建後興起的新街，哪怕是夜晚，也仍然有許多人在這邊遊玩，甚至這個夏天還開始有大排檔在這營業了，看上去很是熱鬧。

他喜歡這熱鬧。

因為他的世界太安靜了。

他需要這熱鬧來麻痹自己。

馮越澤慢慢散步走到巷子外，走到沿江路突出的、像是魚肚那樣的小平台，那兒種了一棵大楊樹，樹下有許多可以坐着休息的長椅，也有圍棋桌，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但那裡仍然有老伯在下棋或者圍觀。

馮越澤走過去看了一會，随即又走到圍欄邊，眺望眼前的西江，雨後的西江很平靜，江面吹來的晚風也很涼快，讓人感覺恰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好像那不安又緊張的情緒才得以平複。

馮洛嘉回來得太突然了，也因為這幾年他們之間的聯系少了許多，他也不知道她的近況。

他隻記得，馮洛嘉剛到鵬城工作的時候，看着夜晚炫彩的高樓大廈，看着滿街熱鬧的人群，看着各種好吃的美食店鋪，揚着明媚又光彩奪人的笑，快樂地告訴他，她以後要生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