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禾一路往村走,臉上有些出神。
沒有靈堂、也沒有任何人準備,她一路在無人的夜色中走到了自己家門口。
她垂着腦袋在門口停頓了片刻才突然說道:“你們為什麼一直跟着我?”
光明正大跟在她背後的吳杪和謝明瓊此刻也有些沉默。
吳杪想幫忙,謝明瓊願意幫忙,這件事沒什麼需要商量的,吳杪便邁步跟上了她。
可要說個理由,那确實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畢竟她們倆這舉動确實有點挺莫名其妙的。
“我覺得你有問題,”吳杪開口說道。
沈茂禾:“?”
謝明瓊捂了捂臉,果然放任吳杪自己開口就還是這個熟悉的容易令人誤解的直白風味。
“她的意思是,我們覺得路太黑了,怕你一個人不安全,所以才想送你進來。”
沈茂禾對此沒什麼反應,隻淡聲說:“那你們送完了。”
空氣中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吳杪雙手插在棒球服的口袋裡,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說:“為什麼不設靈堂,準備把遺體帶回家放着嗎?”
沈茂禾握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這和你們沒有關系。”
“隻要兩天,她就臭了。”吳杪說:“這你也不管嗎?按章程,我可以聯系你們當地的殡儀館和火葬場,以保證遺體的完整性和尊嚴。”
沈茂禾眉心輕蹙,她扭頭看了她們兩眼,突然就打開了門,“你們進來吧。小聲點兒。”
她的語氣中有些疲倦,卻牢牢抱着姐姐往裡穩步走。
謝明瓊這時候知道有點怕了,她往吳杪身後藏了藏,亦步亦趨跟着她的腳步走,避免往前看,直到吳杪突然停了下來,她又撞到了吳杪背上。
“不進去了,有什麼事在院子裡說吧。”
她站在院子中間說道。
沈茂禾倒是也沒強求,隻自己走進了房間裡,将沈茂玉的遺體放在了床上,随後又走了出來。
院子裡有一盞小小的燈,照得所有人的臉都模模糊糊,沈茂禾找了條椅子坐下了,她在口袋裡摸了摸,什麼都沒摸到,這才靠在椅背上緩聲說:“明天吧,明天送她去火化,如果你們願意給我提供殡儀館和火葬場的途徑,那最好不過。”
“可以,”吳杪颔首,“明天早上我們就可以走。”
沒有人問她為什麼沒有在沈茂玉死亡時就找好這些門路,因為這對死者家屬太過嚴苛。
沈茂禾擡頭看了眼天上的星星,“早上五點半出發,可以嗎?”
吳杪問:“為什麼?”
“五點半,村裡的人還沒醒,也不會有人發現,”沈茂禾略微頓了頓,這才說道:“我們村年輕人很多都外出打工了,村裡留守老人很多,沈茂玉小時候和我在村裡算留守兒童,我媽我爸都不在家,隻有姥姥在家帶我們,沈茂玉從小性格就很活潑,村裡的老人都喜歡她,有點好吃的也不會忘記她,我們十六歲的時候雙親意外離世,沒過三個月姥姥也走了,村裡的老人一人捐點錢把我們拉到讀大學,她長大之後考出去了,但是放心不下她們,就又回來了。”
“她是做自媒體的,在村裡起号起得挺成功,後續就一直待在村裡。”沈茂禾說到這裡頓了頓,聲音發苦,“她和村裡老人們關系太好了,這幾年幾乎成了她們的精神寄托。她死掉的消息,我根本不敢告訴别人。”
她不敢想象沈茂玉的死亡會造成留守老人們多大的打擊,她和她們的孫女沒什麼區别。
所以她也不敢設靈堂,在得知姐姐死去的消息時甚至不知所措,隻能先聯系将她的遺體送回來。
吳杪沒有應聲,她隻有些近乎執拗的問:“你恨她嗎?”
沈茂禾笑了聲,眼底含淚:“恨,我恨死她了。”
吳杪垂眸,“明天五點半,我在村口等你。”
說罷,她轉身拉着謝明瓊往外走。
謝明瓊有些愣神的看向她,兩人在夜色裡行進,周邊的樹依舊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直到走到車邊,她才掙脫吳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