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會面,先取出香篆鐘确定了時間。王家再沒有身後人了,靈堂是裡正、也就是他們入鎮時看到的那位老者帶着人草草搭建起來的。仵作還在調查這一家四口的死因,攔住衆人不讓進裡屋,于是他們幹脆就在外院将分散之後的經曆各自講了講。
他們這一隊有個很明顯的特征,但凡聚在一起就不愛再動腦子了,大家輪流發言完畢之後,很有默契地把目光投向付井儀,等他做總結。
付井儀也是習慣了,直接就說:“有三個需要特别注意的問題。第一,時間。這個地圖的白天和黑夜時長大約都是兩個小時,一天是四個小時,相鄰的兩天在時空上是接續的。不确定這個時間後續會不會有變動,但如果用這個規律來計算的話,我們會在這裡度過至少六天,按照進入這張地圖的時間,我們應該會在第七天的早上離開。
第二,戰鬥機制。這裡的紅名NPC是鬼魂,種類比遊戲裡的要豐富,可控不可打,少林這個職業除外。現在看來白天應該屬于安全時段,第三天的難度不可能一直像昨晚那麼輕松,我們需要在這兩個小時的安全時段裡找到正确的戰鬥機制。
第三,白天和黑夜的聯系,或者說紅河渡和荒魂鎮的聯系。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上一個白天時王老漢一家四口莫名身亡,而加上曲小蕨遇到的鬼嬰,我們在荒魂鎮中遇到的鬼正好也是四隻。我已經做過确認,死去的王老漢一家就是王記酒家的主人,家中除王老漢還有一對夫婦與一個不足周歲的孩子,而我在荒魂鎮中也找到了王記酒家的酒旗。姑且可以認為,白天在紅河渡死去的鎮民,晚上就會變成荒魂鎮的鬼,原因不明。至于兩個小鎮的關系,有很多種可能的推測,目前我個人傾向于兩個鎮子可能互為陰陽兩面,或者荒魂鎮就是多年之後的紅河渡,進一步說,甚至可能是我們都比較熟悉的江津村。當然,還存在着很多不能解釋的問題,但目前對這張圖的了解度不夠,沒有辦法再進行分析了。”
隊友們都已經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自有一套總結辦法,曲小蕨踴躍參與發言:“反正就是,第一,想辦法安全活到第七天;第二,想辦法打鬼,第三……嗯,之後再說吧。”
“好說,我找個高點的地方去記一下這個鎮的地形。”唐逐星道,“快到晚上了就回這邊集合。”
“我研究一下我的技能和武器吧。”行守說。
尹有攸指了指屋内仵作忙碌的身影:“我去聽。”
還沒走遠的唐逐星回頭提醒:“把你手裡的雞放外面。”
眼看大家都有事做,曲小蕨急了:“快,我做什麼!”
“你想幹什麼?”付井儀反問她。
這小姑娘年紀确實不大,是用家人的證注冊的賬号。他們幾個都沒有和這個年紀的女孩兒相處的經驗,好在曲小蕨自己性格很好,人也機靈,最可貴的是精神特别堅韌。
但有一點不太行:凡事太愛征求别人的意見了。
其實她自己拿主意是很快的,但和他們在一起太容易産生依賴性。曲小蕨對他們幾個人來說是實打實的小孩子,付井儀也知道,不應該對一個小孩子要求太高,但這畢竟不是現實,假如某一天、甚至就是今天,他們隊減員了,他、行守或者唐逐星,能指揮她的人都不在了,那時候曲小蕨又該怎麼辦呢?
“我……我看着辦吧。”
曲小蕨是個鬼靈精,看付井儀的臉色嚴肅,感覺再問不妙。
一朵槐花晃晃悠悠,落了下來,正落到她鼻尖,一縷甜絲絲的味道湧了過來。曲小蕨拿下那朵槐花,将它放到槐樹的樹根。這棵槐樹看起來年歲不大,枝繁葉茂,雪白的槐花一串串沉甸甸開得很好,很難把它和昨夜荒魂鎮那棵張牙舞爪的枯死老槐聯系起來。
其實人也一樣,一想到昨夜追他們的四個鬼竟然就是這橫死的一家四口,曲小蕨心裡也說不出的難受,尤其是回憶起那個鬼嬰,那可是個才不到一歲的小孩子。
她一邊想東想西,一邊惦記着去幫幫師父的忙,這一打眼,忽然看到槐樹樹根的泥土顔色不對,看起來濕漉漉的。
曲小蕨蹲下來,拿出張手帕,包了點泥土,放在眼前細細看起來。
作為一個五毒,她被加強的天賦是制藥。
她輕輕嗅了嗅,在槐花的清香中,嗅到了一絲酒味。
王家人死得蹊跷,不少鎮民和他們一樣,擠在外院交頭接耳。曲小蕨随便拉住一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婦人:“姐姐,這家釀的是什麼酒呀。”
“哦,你是昨天來鎮上的那個小丫頭吧。”那婦人歎了口氣,“他家釀的就是槐花酒,做了二十多年了,人也不錯,不知道怎麼就攤上這種事了……”
“他們的槐花酒很有名氣嗎?”曲小蕨追問。
“這麼說吧,我們鎮上還不會走路的小娃娃怕是都嘗過他家的酒。”婦人說起來,面露哀傷,“誰家裡沒放着幾壇呢?這真是……唉……”
聽她這麼說,曲小蕨心裡就是一涼。
她急忙問:“姐姐,這鎮上哪裡有藥鋪啊?”
得到地址後,曲小蕨拔腿就跑,也就一條巷子的距離。
這鎮上藥鋪還挺大,沒什麼人光顧,藥師趴在桌上打瞌睡。好歹也是五毒弟子,曲小蕨毫不客氣地把他一笛子抽暈了,讓他睡得更香一些。
她直奔存放藥材的百子櫃,在幾個鬥子裡各取出一點藥草和石粉,磨碎了混在一起,嗅了嗅,又添了幾味藥,轉頭跑回酒家。尹有攸還站在牆根當人形錄音機,被她一把薅住:“快!給我搞壇他們家的槐花酒來!”
沽酒這事兒還是得看丐幫,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搞的,竟然真就找到了王記的酒窖。兩人避開前院的鎮民,提了兩壇酒出來,曲小蕨把她磨好的藥粉加進去,抱着壇子就咕咚咕咚地灌起來!
她的動作卻把尹有攸吓了一跳,劈手奪過酒壇:“未成年人不能飲酒!”
曲小蕨咂咂嘴,擡手就是一個蝶魅化蝶,出來之後暈乎乎差點撞在牆上,還好被尹有攸眼疾手快一把拽了回來。
“不能驅,不算毒……”她搖搖昏昏沉沉的頭,腦海裡尚有一絲清明,氣得咬牙切齒,“真狠呐!”
她一把抓住尹有攸:“付井儀去哪了?快去找他!要出大事!”
尹有攸帶着走路都打彎兒的曲小蕨找到付井儀時,他正在一座小樓前與裡正交談。
那裡正一臉苦笑,捋着胡子:“我們這紅河渡雖有百戶,不過一裡*,哪有什麼像樣的府衙,連那幾個驗屍的仵作都是連夜從鄉裡請來的。不過你要說地方志那還是有的,就存在這書閣之中,隻是關系到田地戶口與催納課稅,卻是不能給外人看的。”
付井儀道了聲謝,和裡正作别,回身就看到兩個隊友狂奔而來。
“我知道那一家四口是怎麼死的了!”曲小蕨拽住他,氣還沒喘勻就急道,“是槐花酒的問題!”
付井儀看她氣喘籲籲、小臉漲得通紅,便先找了個涼棚坐下,讓她慢慢說。曲小蕨雖然喝了點酒,但好在度數不高,翻來覆去,總算是把這件事講明了。
原來,讓一家四口暴斃的元兇就是那槐花酒。這個年代的人釀酒要加杜仲川穹黃岑等中藥調和,俗稱“酒藥”,各酒配方不同、原料不同,酒藥也自不相同。槐花酒以槐花為原料,本來沒什麼特别,壞就壞在王家院子裡這棵新槐的槐花槐實與王家用了多年的酒藥藥性相沖,便催生出毒素來,而王家又習慣用酒醪去澆灌槐樹,這樣一來二去,毒性更重。
“其實可以簡單理解成重金屬中毒那樣,它是可以由口鼻吸入的,所以小孩兒天天在那個環境中,也會遭殃。”曲小蕨恨恨道,“說它是毒也不盡然,這種東西對我們完全沒有影響,因為我們的遊戲角色設定就是習武修行之人,但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東西會暗自沖撞撕裂他們的奇經八脈,直到身體不能承受,就暴斃而亡……”
“本來王家院裡的是一棵十多年的老槐樹,但去年有一夥‘雲遊方士’來到鎮上,要他們砍了那棵老樹。”尹有攸也說起他從仵作那兒聽來的消息,“那夥人稱,槐生木鬼,老而成精,很不吉利,就哄得王家砍了原來的那棵樹,移栽了這夥人帶來的新樹。”
“哪有算命的會帶着棵樹到處跑啊!”曲小蕨怒道,“這分明就是早有預謀,要這鎮上所有人的命!我問過了,這鎮上家家常飲槐花酒,現在又是槐花盛開的季節,毒性一催發,他們……他們……”
曲小蕨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聽到遠處街道一陣尖叫和騷亂,不少鎮民抛下手中的活計,沖了過去。
“又有人死了。”
說話的卻是唐逐星,從涼棚頂上跳下來,輕巧落地,“這次死的是個男人,年齡大概在40到50歲之間,聽那些鎮民所說,這人平常就是個嗜酒如命之人。”
“曲小蕨,依你看,這些鎮民還能救嗎?”付井儀臉色依然很平靜,問。
“救不了,我特地配了相同的方子,加進酒裡試了試。”曲小蕨咬牙道,“這藥性累積極快,要是十天半個月的還有救,現在已經一年了,曲雲和陳月來了都救不了了。槐花的花期就在十天左右,過幾天,這裡可能就會變成……變成一座死鎮。”
她這句話一說出來,涼棚裡頓時陷入了沉默,隻有唐逐星用方言極快地罵了一句誰也聽不太懂的話。清風送來陣陣甜蜜的槐花香氣,誰又想得到,這香氣正是整個小鎮的催命符。
看他們都不吭聲了,付井儀歎了口氣:“那我來說一下我打聽到的消息。”
“一年前的昨天,有一群自稱是雲遊方士的人來到紅河渡,其中多為女子。她們施藥解災,蔔算精準,非常迅速地取得了鎮民們的信任。其中領頭之人将一尊被紅布遮蓋的神像交給裡正供奉,說是可以保一方平安、五谷豐登,但需在一年之後、槐花盛開之日,才能揭下紅布——這也是昨日鎮上辦流水席的原因,和裡正口中的‘喜事’。但揭開紅布之後,那神像卻身纏蜥蜴、形容可怖,恰逢王家血案發生,裡正覺得它極為不祥,又怕貿然焚燒會惹來禍端,就将它用紅布重新裹起來,挖了個坑埋起來了。”
“女子?是紅衣教吧。”唐逐星道。
付井儀點點頭,又說:“我跟裡正說,我們離開鎮子時可以代為處理那尊神像,請他将神像交給我們,裡正已經去取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個工夫,就在他們這條巷子的盡頭又響起了尖叫聲,鎮民們面帶驚惶,惴惴不安,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尹有攸側耳細聽,說:“兩個人死了,是剛剛那個人的酒友。”
不過幾句話的時間,他們今晚就要面對七隻鬼的追殺了。
“已經快過一個小時了。”付井儀看了一眼香篆鐘。
“行守回來了。”唐逐星眼神好,便看到行守匆匆走過來。
壞事接二連三,好在行守帶回來一個新發現。
他将燃木放在桌上,這是一根烏沉古木制成的金剛棍,外形上看并不太像禅杖,連遊戲裡這把橙武的介紹都和少林關系不大。行守指了指金剛棍頂部,那裡有一段彎曲進去的弧度:“這底下刻了一行圖案,非常小,我向鎮民借了紙筆,摸索着把它畫出來了。”
那紙上歪歪扭扭地畫着一串奇怪符号,但衆人看了,都感覺說不出的眼熟,似乎曾經見到過,于是又都看向付井儀。
付井儀伸出手,把那張紙倒了過來。
“……”行守道,“不好意思。”
上下一颠倒,那行符号就更眼熟了,唐逐星說:“這好像是梵語吧?”
“是梵語。”行守說,“我從來不懂梵語,但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一看,突然好像知道它是什麼了……這好像是六字大明咒啊。”
付井儀若有所思:“六字大明咒,又叫觀世音菩薩心咒,漢字是唵、嘛、呢、叭、咪、吽。”
他一字一頓,完全是用普通話讀出來的,行守立刻便覺得渾身别扭,忍不住糾正道:“發音是這樣的:o?-ma-?i- pad-me-hong。”
雖然大家或多或少都看過影視劇裡的僧人念經,但對六字大明咒的發音卻隻有模糊的印象,完全無法像行守這樣毫不含糊地念出來。這話一出,衆人立刻有些驚異地望着他,行守自己也是一愣:“不對,我怎麼知道的?”
“師父。”曲小蕨說,“你現實中不會真的是個和尚吧!”
“……雖然家裡有長輩信,但我本人肯定不是。”行守說,看向付井儀,“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件事吧,我們會越來越貼近遊戲角色的設定。”
付井儀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香篆鐘。
“我們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其餘的事沒時間再說了,當務之急,是要安全度過今晚。”他說,“既然燃木上刻有這行字,那麼我們不妨試試将這行字也謄寫在各自的武器上,六字大明咒号稱可以祛除邪魅、寂滅損害、淨化業障,也許對鬼會起作用。”
聽到能打鬼,衆人就是精神一震,都各自忙碌起來。唐逐星去了一趟藥鋪,按付井儀的要求取了些朱砂和白酒,連同藥臼一起零元購了,将朱砂混合白酒磨成墨,以在他們的武器上寫下六字大明咒。
這幾個字筆墨不多,幾個人試了試,明明落筆是對的,寫出來的東西卻歪七斜扭,一看就不靠譜,除了行守,也隻有付井儀勉強能寫對。但寫咒似乎極其耗費心神,行守是寫完就要停一會兒休息一下,付井儀則半天才能落下一筆。
“好像打附魔啊。”唐逐星不禁道。在場的數他最麻煩,每支打傷害的箭镞上都得寫一遍。
輪到曲小蕨,她緊張兮兮,生怕朱砂會對她的天蛛玉蟾産生傷害,好在寶寶們接受良好,行守将字直接寫在它們身上,也沒什麼排斥反應。
寫着寫着,天就開始泛昏泛黃,剩餘的時間不多了。因為這張地圖的時間流速異常,所以往後幾“天”,他們可能都沒有連貫的休息機會,故衆人抓緊時間閉目養神。
曲小蕨打了個瞌睡,再睜眼時,恰好看到涼棚老闆從茶館裡出來,給他們掌了盞燈。
老闆是個看起來很溫和的中年人,也沒把這群沒錢買茶還要占位置睡覺的人轟出去,點了燈便回屋了。
唐逐星抱臂閉目倚在桌邊,尹有攸趴在桌上,看起來都還在睡,而行守和付井儀還在埋首給弩箭“打附魔”,畢竟多打一支,就多一支的傷害。
“付井儀。”曲小蕨看着,忍不住小聲問他,“能不能想個法子,救救這些鎮民啊。”
付井儀停下筆,揉了揉眉心,露出些疲憊的神色。
“鎮民死後都會變成鬼,如果現在有辦法能救下他們,肯定是要救的,但你沒有辦法,我也沒有。”他輕輕歎了口氣,“你要是心裡難過,就把他們當成數據,不要因為一時心軟影響了自己的安危。”
“……”曲小蕨悶悶的,把臉埋在手臂裡。
撞了頭會問你疼不疼,天色暗了會給你點燈,就算是當成數據,也很難接受啊。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行守率先放下筆。
今晚要面對七隻鬼,是實打實的一場硬仗,鬼的數量變多,意味着他們将更難躲避。
補覺的兩個人也爬了起來,唐逐星一邊揉手腕一邊從懷裡掏出五張手繪小地圖來分給大家。
“之前在房頂上畫的。我看過了,地形是一緻的,但是荒魂鎮太過破敗,幾乎沒法分辨方向,所以還是盡量不要依賴地圖。說實話,我甚至不建議你們看這個,因為前後左右都分不清的時候,不如直接順着河道跑。”
付井儀展開那地圖看了一眼,穿過鎮子的長河是一條南北走向的縱貫河流,而紅河渡的兩邊布局非常對稱,如果不在河流附近,的确很難分辨方向。
他看着,忽然目光一凝,落在那地圖的一個點上,唐逐星在那旁邊寫了個“廟”字。
“糟糕。”看到那個字,付井儀想起一件事來,心裡便是一沉。
他很少這麼說話,幾個人頓時如臨大敵,行守連忙問:“出什麼事了?”
“不應當讓裡正一人去拿那尊神像。”付井儀站起來,少見地露出了懊惱的神情,“天都要黑了,他卻沒回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衆人眼前一黑,行人屋舍街道統統化為烏有,天上落起了片片紙錢。
天黑了。
鬼沒有立刻出現,他們站在原地警惕四周,唐逐星安慰付井儀道:“說不定是他老了走得慢,腿腳不方便。”
付井儀一抿唇,微微點了點頭:“我從裡正的話裡,聽他的意思,似乎是将神像就近藏在廟宇附近了,那一個來回對老人家來說确實距離不短。”
話是這麼說,但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出現這種NPC一去不回的套路準沒好事。
“那神像一定是一件重要的任務物品,甚至很可能關系到我們能否安全度過第三天。”付井儀歎道,“既然是紅衣教帶來的,那它大概率就是一尊阿裡曼聖像了。紅衣教向來主張以拒絕皈依者的生命供養邪神,這一鎮人的性命,恐怕隻被她們視作祭品而已。”
祭品。曲小蕨聽着心裡難受,但又無話可說。
呼……
一陣冷風吹來,陰寒的感覺慢慢蔓延上每個人的心頭。唐逐星一挑眉:“來了。”
黑暗中緩緩浮現的,正是森森鬼影。
當先飄出來的,還是那個老人鬼。隻見他甚至還和昨晚一樣,維持着頭被敲扁的可怖模樣,但一想到這人就是王記酒家的無辜掌櫃,昨天白天還是活生生的人,這鬼給人的感覺立時就複雜了起來。
行守更是難受,畢竟是他把人家敲成紙片人的:“……真是造孽啊。”
“造孽的是紅衣教,不是你。”話一直不多的尹有攸忽然說,“把他打死,也免得他一直這副鬼模樣。”
丐幫話糙理不糙,一時間竟然很讓人信服。
“這些鬼不是同時刷新的。”付井儀道,“先打這一隻,看看能不能……超度他。”
“我先試試‘附魔’管不管用。”唐逐星立刻說。他向螭首千機中裝了一枚寫過六字大明咒的弩箭,對準老人鬼扣動扳機。弩箭攜罡風疾射而去,沒入了老人鬼的身體,卻沒有像昨夜那樣穿透它,而是出現了明顯的阻礙感。
打中了!
那老人鬼昨晚被行守暴揍一頓,身形已經十分虛幻了,又挨了一镖,更透明起來。
“成了!”唐逐星将弩一擡,“這些鬼是可以用‘附魔’武器打死的,就是要灌傷害!”
老人鬼并不給他們留太多交流時間,吃到傷害後更加暴怒,無聲地嘶吼着就撲了上來,衆人各自散開,曲小蕨手裡握着太上忘情還在猶豫,便看到尹有攸已經一閃身,寫着六字大明咒的雙手在她面前一晃,已經向老人鬼淩厲拍去。
他出掌剛猛無比,勁風烈烈,恍然如有龍吟之聲,一瞬之間連擊三掌,正是丐幫威力最強的一式掌法,亢龍有悔。在衆人的注視中,那老人鬼痛苦的表情一滞,竟是直接身形消散,化作了飛灰。
在場諸位無不在競技場裡翻滾過,看到這一幕,都默默地扭過了頭。
謝邀,聽到這巴掌聲就渾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