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陽光帶着暖意,灑在郢都最負盛名的私家園林“沁芳園”中。一年一度的春日宴,既是賞花遊春的雅集,也暗含着世家大族間心照不宣的“相親”意味。園中衣香鬓影,環佩叮當,少年少女們或矜持,或活潑,空氣中彌漫着花香與青春的躁動。
韓家三少韓琦無疑是場中最“耀眼”的存在之一。他身着華服,刻意擺出風流倜傥的姿态,身邊簇擁着幾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眼神帶着攀比之意的貴女。她們互相較着勁,争相與韓琦說笑,試圖吸引他的注意,上演着一幕幕無聲的競争。
不遠處的謝長明看得眼熱,酸溜溜地對旁邊的程懷瑾嘀咕:“啧,瞧韓三那得意勁兒!不就是仗着家世麼?憑什麼他身邊就圍着那麼多姑娘?小爺我風流倜傥,怎麼就……”
話音未落,腦袋上就挨了不輕不重的一記爆栗。“哎喲!”謝長明捂頭回頭,正對上柳如絮微愠的俏臉。
“謝長明!你再胡說八道,腦子裡盡裝些沒用的東西,信不信我把你踹池子裡醒醒神?”柳如絮叉着腰,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懾力。謝長明立刻蔫了,賠着笑臉不敢再言。
就在這時,顔清徽的身影出現在園門口。他一襲素雅的青衫,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俊,氣質沉靜。他的到來,仿佛給喧嚣的春日宴注入了一股清泉。
許多目光瞬間被他吸引,少女們眼中流露出驚豔與傾慕,但懾于他平日“守正端方”、“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名,竟無人敢輕易上前攀談。隻有一位膽子稍大的貴女,紅着臉,趁着人潮湧動,飛快地将一封粉色的信箋塞進顔清徽手中,然後像受驚的小鹿般跑開了。
這一幕,恰好落入遠處亭台中憑欄而望的赢昭眼中。他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看着顔清徽有些錯愕地拿着那封情書,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煩悶和……别扭。那感覺如同春日裡沾衣不濕的惱人雨絲,揮之不去。
“嘿!看什麼呢?這麼入神?”一個爽朗帶笑的女聲打斷了赢昭的思緒。來人一身利落的绯紅騎裝,長發高束,眉宇間英氣勃勃,正是武官杜将軍的獨女——**杜若薇**。人如其名是種柔弱的香草,性格卻與名字截然相反,豪爽大氣,騎射功夫在郢都貴女中首屈一指。
“沒什麼,看看熱鬧。”赢昭收回目光,淡淡應道。
此時,宴會的高潮——馬術比賽開始了。韓琦作為組織者之一,意氣風發地吆喝着衆人上馬。他眼神掃過人群,故意在顔清徽身上停留,帶着不懷好意的笑:“顔兄!素聞你才高八鬥,今日這馬背上的功夫,也讓大夥兒開開眼如何?莫不是隻會紙上談兵吧?”他故意提高音量,引得衆人側目。
顔清徽微微蹙眉,坦然道:“韓兄見笑,清徽确實不善此道。”
“诶!玩玩而已,何必推辭!莫非是看不起我們?”韓琦不依不饒,就是要讓這“清高”的顔清徽當衆出醜。
程懷瑾看不過去,上前一步:“韓三少,顔兄既已言明不擅,何必強人所難?不如我來……”
“程懷瑾!”韓琦打斷他,皮笑肉不笑,“你湊什麼熱鬧?我請的是顔兄!怎麼,顔兄是金枝玉葉,碰不得馬?”他環視四周,“大家說是不是?顔兄不上,這比賽人數可就不夠,掃了大家的興啊!”
人群裡響起稀稀落落的附和聲,多是韓琦的跟班。氣氛一時僵住。顔清徽不願因自己攪了宴會,更不願連累程懷瑾,深吸一口氣:“既如此,清徽便獻醜了。”
他牽過一匹溫順的馬,在衆人或擔憂或看戲的目光中,有些生疏地翻身上馬。馬兒剛走了沒幾步,不知是緊張還是馬匹不習慣,顔清徽身體一晃,竟真的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從馬背上摔落!
“小心!”幾聲驚呼同時響起。
電光火石間,一道玄色身影如離弦之箭般從斜刺裡沖出!隻見赢昭足尖一點,身形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在顔清徽即将落地的瞬間,猿臂輕舒,穩穩地将他攬入懷中!動作行雲流水,迅捷如風,帶着一種力量與美感兼具的淩厲帥氣,引得周圍一片低低的驚呼和贊歎。
赢昭抱着驚魂未定的顔清徽穩穩落地,低頭看着他蒼白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弧度:“顔大才子,這馬背上的功夫,看來是真得好好練練了。”語氣調侃,眼神卻帶着一絲關切。
顔清徽站穩身形,掙脫開赢昭的手臂(雖然那懷抱意外的堅實溫暖),臉上微紅,拱手道:“多謝。”
赢昭将他放下,轉身看向臉色難看的韓琦,眼神銳利:“韓三少,顔兄不善騎術,人所共知。你強人所難,險些釀成大禍,這‘雅興’,是否過了?”他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力。
韓琦被噎得面紅耳赤,尤其是看到赢昭那利落的身手和衆人投向赢昭的贊許目光,更是妒火中燒,口不擇言地諷刺:“哼!一個敵國質子,倒在這裡充英雄!誰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