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昭:同樣出身寒微,得了個“令史”(注:中央各官府或郡縣中掌文書檔案的小吏,秩祿極低,多在百石以下)的職位,隸屬某個不太起眼的官署。他看着顔清徽、韓琦等人的任命,再對比自己卑微的起點,心中那股因自卑而扭曲的妒火再次熊熊燃燒。他盯着顔清徽的背影,眼神陰鸷,無聲地低語:“顔清徽……議郎?哼,走着瞧!待我站穩腳跟,定要讓你知曉,寒門亦能淩駕于你等世家子之上!”
杜若薇:她的名字并未出現在任何任命文書上。加冠禮後,她便如同人間蒸發,悄然離開了郢都,去向不明。有人猜測她遊曆四方,有人猜測她隐于市井著書立說,這位思想卓然的女弟子,選擇了一條與衆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名單中,獨缺程懷瑾。他雖完成了學業,卻因其罪臣之後的身份,被朝廷刻意忽視,未能獲得任何官職。這份無聲的排斥,比任何明面上的羞辱更令人窒息。
得知消息的程懷瑾,獨自一人來到城郊長亭,望着官道上塵土飛揚、車馬辚辚(赴任的官員車隊),猛灌着烈酒。夕陽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長,充滿了落寞與不甘。他用力将酒壇砸在地上,碎片四濺,仰天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難道這‘罪臣之後’的烙印,真要跟随我一世,永無出頭之日嗎?!”
“懷瑾!”顔清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他尋迹而來,看到好友頹唐的模樣,心中了然。
*程懷瑾沒有回頭,聲音沙啞:“清徽,你不必安慰我。這世道,本就不公。我程懷瑾,認了!”
顔清徽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而立,望着遠方的落日熔金,聲音平靜卻有力:“懷瑾,還記得太學時,裴先生教我們‘忍耐’嗎?也記得你常說的,‘議論不過耳旁風’?這朝廷的門不開,難道就沒有别的路可走?”
他轉頭,目光灼灼地看着程懷瑾:“你一身武藝,滿腔熱血,何必困守在這郢都,等着别人施舍一個‘恩典’?邊關萬裡,烽火連天,那裡才是真正需要熱血男兒、不論出身的地方!是龍是蟲,是英雄是孬種,戰場上見真章!用敵人的血,洗刷你父輩的恥辱,用你自己的戰功,掙回你的前程和尊嚴!這不比在這裡借酒消愁,強上百倍?!”
顔清徽的話,如同驚雷劈開了程懷瑾心中的陰霾!他猛地擡頭,眼中頹廢盡去,爆發出如同困獸掙脫枷鎖般的銳利光芒!他緊握雙拳,骨節咯咯作響,一股久違的熱血湧遍全身!
“哈哈哈!好!好一個‘用敵人的血洗刷恥辱’!好一個‘用戰功掙回尊嚴’!”程懷瑾放聲大笑,笑聲豪邁,震得亭角風鈴叮當作響,“清徽,一語驚醒夢中人!這鳥官,老子不稀罕了!”
他用力拍了拍顔清徽的肩膀,眼中是決絕與感激:“謝了,兄弟!我這就去投軍!北疆也好,西陲也罷,總有一片天地,容得下我程懷瑾這把刀!”說完,他再無留戀,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下長亭,走向那落日熔金、烽煙待燃的遠方。背影挺拔,充滿了破釜沉舟的豪氣與一往無前的決心。
夕陽西下,長亭古道。顔清徽獨立風中,目送着摯友遠去的背影,心中既有離别的不舍,更有對未來的期許。加冠之禮,标志着一段青春的落幕,也開啟了各自迥異的人生征途。廟堂之高,江湖之遠,邊關烽火,市井煙火……屬于他們的時代畫卷,正徐徐展開。前路雖殊途,情誼永存心間,隻待他日風雲際會,再把酒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