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鈞顯然也看到了那抹緻命的寒光!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如同面具般僵硬在臉上,眼神變得極其陰沉銳利,如同淬了毒的鋼針,死死釘在胡三那張堆笑的臉龐上!廳堂内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凝固得令人窒息!燭火噼啪的聲響被無限放大。
胡三卻仿佛對腳下地毯中露出的殺器毫無所覺,依舊滿臉堆笑,唾沫橫飛地介紹着地毯的來曆、材質和價值,仿佛那隻是一件無與倫比的藝術品。
與此同時,沈府下人房區域。
一個鬼祟的身影——正是胡三收買的沈府馬夫老張頭——趁着夜色,溜到雜役房外晾曬衣物的地方。他警惕地四下張望,确認無人後,迅速從懷裡掏出一個扁平的皮囊。拔開塞子,一股極其濃烈、如同燃燒火焰般刺鼻的烈酒氣味瞬間彌漫開來,那是秦國北境特有的、标志性的“燒刀子”的味道!
老張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對準顔清徽那件洗得發白、破舊的棉袍前襟和袖口位置,将皮囊裡的烈酒狠狠潑灑了上去!濃烈的酒氣瞬間浸透了布料。做完這一切,他迅速将空皮囊塞回懷裡,如同鬼影般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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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内的搜查早已結束,留下一片狼藉。顔清徽心神不甯地坐在冰冷的地磚上,手臂的傷痛和管家那陰鸷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讓他坐立難安。那柄秦國的玄鐵匕首像一根毒刺深深紮在他心頭,胡三那張看似憨厚實則精明的臉,沈鈞瞬間變色的表情,還有自己衣袍上那濃烈的“燒刀子”氣味……這一切都指向一個精心編織的陷阱!他總覺得哪裡不對,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試圖靠近白天藏匿紙卷的牆角,想确認東西是否安全,或者至少,給自己一點虛假的安全感。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比白天更加粗暴!書房的門闆仿佛要被整個踹飛,重重撞在牆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回響!
沈放滿臉怒容、雙目赤紅地沖了進來!他顯然又喝了酒,但這次眼神裡除了慣有的跋扈,還多了一種被逼到絕路的瘋狂、貪婪和一種扭曲的恐懼!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目标直指顔清徽!
“姓顔的!狗奴才!把東西交出來!”沈放嘶吼着,聲音因極度的激動和酒意而嘶啞變形,帶着一種歇斯底裡的味道,直撲顔清徽,“白天!白天你鬼鬼祟祟在牆角藏什麼了?是不是那殘頁的副本?還是别的什麼寶貝?給我!那是老子的!是能換命的東西!”他認定了顔清徽藏了白天那殘頁的副本或者其他足以威脅到某些人的秘密。
“少爺,小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顔清徽一邊驚懼地向後躲閃,一邊急聲辯解。他絕不能承認!那紙卷是他最後的護身符,也可能是催命符!
“放屁!”沈放根本不信,酒精和恐懼徹底摧毀了他的理智。他仗着酒勁和蠻力,一把狠狠揪住顔清徽單薄衣袍的前襟,另一隻大手就去撕扯他的衣服,想要強行搜身,同時用身體将他往牆角藏匿點狠狠推搡扭打。“交出來!不然本少爺現在就弄死你!像捏死隻臭蟲一樣!”
兩人在狹窄的書房裡激烈地扭打起來。顔清徽本就病弱,手臂帶傷,哪裡是身高體壯的沈放的對手?被推搡得踉跄後退,後背重重撞在堅硬的書架上,幾本厚重的書籍被震落,嘩啦啦砸在地上。混亂中,沈放的手已經快要觸碰到那塊松動的青磚!顔清徽目眦欲裂,拼命掙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黑影如同真正的鬼魅,毫無征兆地從洞開的書房門外無聲無息地掠入!速度快得隻在昏暗的光線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黑影的目标極其明确——正在與顔清徽扭打、背對門口的沈放!
隻見寒光一閃!快如奔雷!那柄通體黝黑、泛着死亡氣息的玄鐵匕首,精準無比地從背後刺入了沈放的左胸!位置刁鑽狠辣,直透心髒!
“呃……”沈放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巨大的恐懼,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喊什麼,卻隻發出“嗬嗬”的漏氣聲。揪着顔清徽衣襟的手如同被抽去了骨頭,無力地松開。
黑影一擊得手,毫不停留!在沈放身體軟倒、鮮血尚未噴湧而出的電光火石之間,黑影左手閃電般探出,抓住沈放垂落的右手腕,右手則精準地将那柄緻命的、沾滿溫熱鮮血的玄鐵匕首,硬生生塞進了沈放虛握的手掌中,用力捏合,僞裝成他“持械”的樣子!
随即黑影如同來時一般,足尖一點,瞬間倒掠,消失在門外的無邊黑暗裡!整個過程發生在不到兩個呼吸之間,快得顔清徽甚至沒看清襲擊者的面容,隻聞到一股濃烈的、與自己衣袍上一模一樣的、标志性的秦國“燒刀子”烈酒的氣味!
“砰!”沈放沉重的身軀如同破麻袋般轟然倒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鮮血如同噴湧的泉水,瞬間從他胸前和口中汩汩冒出,迅速在他身下洇開一片刺目、粘稠、散發着濃重鐵鏽味的猩紅。他眼睛瞪得極大,死死盯着昏暗的天花闆,充滿了茫然、不甘和對死亡的極度恐懼。那柄屬于秦國二皇子親兵的玄鐵匕首,冰冷地躺在他逐漸失去溫度、微微抽搐的手心,刀柄末端那顆不起眼的黑石,在搖曳的油燈光線下,閃爍着幽冷詭異的光。
顔清徽呆立在原地,渾身冰涼僵硬,大腦一片空白。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濃烈的“燒刀子”酒味,如同實質般沖撞着他的感官,讓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看着地上沈放迅速失去生息的屍體,看着他手中那把緻命的、沾滿鮮血的匕首,再低頭看着自己衣襟上那大片同樣散發着濃烈“燒刀子”味道的、被刻意潑灑的酒漬……
一個冰冷徹骨、毫無破綻的陰謀陷阱,已經如同冰冷的鐵箍,死死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人證(管家看到他藏匿動作)、物證(衣袍上的秦國烈酒)、兇器(秦國的匕首)、動機(沈放與他有仇怨,且白天剛激烈沖突過)……所有指向他“通敵叛國”、“刺殺主家少爺”的證據鍊條,在瞬間被完美地、殘忍地制造完畢!他成了這場風暴中,最顯眼、最無可辯駁的祭品!赢昭……胡三……沈鈞……國公……二皇子……無數模糊而危險的影子在他腦中瘋狂盤旋、放大。他被死死地釘在了風暴的最中心!
書房外,已經響起了被驚動的家丁雜亂的腳步聲、驚恐的尖叫和呼喊聲,如同海嘯般迅速席卷了整個沈府!
“殺人啦——!”
“少爺!少爺出事了!”
“快來人啊!書房!書房有刺客!”
“是姓顔的!抓住他!”
顔清徽站在那片迅速蔓延的、溫熱的血泊旁,臉色慘白如金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他知道,真正的風暴,現在才真正開始。而風暴的中心,就是他這隻被精心選中的替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