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菊大步流星擠開看熱鬧的人群,站到裴家院子裡,雙手叉腰,像隻昂首挺胸戰鬥的公雞。
她眼珠子一轉,觑見做闆車上蓋着蓋頭的人,邁步上前,伸手去扯他蓋頭,“你個賤蹄子,我就知道你心思不正,和我明哥兒搶男人,沒臉沒皮的東西!”
說着擡手就要打。
她動作來得突然,衆人猝不及防之下沒反應過來,此時反應過來,攔的攔擋的擋。
袁牧忙錯身擋在面目蒼白的趙景清身前,李長菊的巴掌落在他身上,隔着厚實的棉衣,也是生疼,可見她力氣之大。
趙景清渾身無力,連躲避都做不到,閉眼瑟縮,預想中的痛楚卻未出現,趙景清睜開眼,高大的身影擋在他身前,将他牢牢擋在身後。
林翠娥和袁月上前拉住李長菊,林翠娥勸道:“親家母有話好好說,莫打孩子。”
“我呸,”李長菊唾了口,“不打,他就是該打,搶弟弟男人的事兒都幹得出來,别說打,豬籠都浸得。”
林翠娥擰眉,不想親家母是這個德行。
袁牧道:“這事兒還沒下定論……”
李長菊尖聲打斷他,“你還護上了?别忘了明哥兒才是你要娶的夫郞!明哥兒呢?明哥兒!”
袁月性子也是個潑的,撒開攔着李長菊的手,“你不辨是非還是别人的錯了?和你解釋也不聽,白活那麼大歲數!”
李長菊一哽,沒想到被個小輩指着鼻子罵,氣得不行,這人還是自家哥兒的大姑子,胸膛起伏半天憋出句,“你個外嫁女,娘家事哪有你說話的份!”
袁月:“有沒有份你說了不算,我爹娘兄弟可都讓說!”
李長菊氣急,餘光瞥見自家明哥兒從裴家屋裡走出來,哭哭啼啼的一副扭捏做派,心裡頓覺不妙,幾步上前扯過他胳膊,低聲快語,“你們圓房了?”
趙景明羞怯點頭,“嗯。”
“你——!”李長菊高高揚起手,終是沒忍心落下,“你氣死我算了!”
裴西安上前将趙景明擋在身後,“此事怪我……您别與景明置氣,要打要罵我任你處置。”
李長菊審視裴西安,長得還算是一表人才,可有屁用,他爹在世時,耕讀之家,雖不富裕但還過得去,裴西安十五歲考中秀才,前途光明,是佳婿人選,他爹死這些年,是越發不像話了,學問越學越回去,八年過去二十三歲,還是個秀才,能有啥出息。就他娘把他當個寶,說他是紫微星轉世,日後注定要當大官的命,真有那命早當上了,還等日後?倒是白日做夢想得美。
大官……這話明哥兒也同她說過。
‘娘,我不要嫁給袁牧,他塊頭大,相貌又兇悍,我不喜歡。’
‘我覺得秀才郞挺好,斯文秀氣,要是高中,我能當大官夫人,你能當大官嶽母。’
此刻回想起明哥兒當日的說辭,李長菊登時臉色變幻,看向趙景明的目光帶上狐疑之色,腦子裡轟然一聲巨響,無法思考。
李長菊茫然地左看右看,抄起地上掃把往裴西安身上招呼,邊打邊罵,“王八犢子!我讓你玷污我家哥兒,是你夫郞嗎?白長一雙眼,都被眼屎糊上了,你這瞎了眼的王八犢子!”
裴西安一動不動,腰背挺直,任由李長菊打罵。
趙景明見狀,心下動容,他冒險的決定沒有做錯,他攔着李長菊,“娘,娘你别打了!”
裴母愣了瞬,尖叫着沖上前,“李長菊你敢打我兒子,我和你拼了!”
裴母和李長菊扭打在一起,你扇我耳光,我扯你頭發,場面亂做一團。
“娘你們别打了!”
趙景明和裴西安好容易将兩人分開,各自攔着一個,裴母和李長菊指着對方互罵,吐口水。
袁牧看着這場鬧劇,許久後才開口道:“林大娘,裴大娘,現在最要緊的是解決此事。”
李長菊心思轉得快,“是是是,這事兒是裴家做得不地道,賢婿你不要與明哥兒計較,不如……”
“李長菊!你哥兒送上門來,還怪起我兒子來了!沒臉沒皮的娼婦!”裴母又嚷開來。
裴西安臉色不愉,“夠了!”
袁牧這才繼續道:“李大娘,我已經和裴秀才商量好換親,趙景明嫁給他,趙景清嫁給我。我家給的聘禮,希望你退還,再重新另給。”
“不行!”李長菊想也不想便拒絕,進了她口袋的東西還想拿出去,沒門,她堆出個笑,“我不同意換親,賢婿,能不能不換親?”
袁牧還未說話,袁月氣得不行,“李大娘,你啥意思,讓我弟弟新婚當天戴頂綠帽子?好厚的臉皮,世上可沒這個理兒!要麼換親要麼退婚,這事兒沒得商量!”
李長菊自知不占理,但她是個沒理都要占三分的,“敢情就他委屈,明哥兒不委屈?又不是我家哥兒的錯,鬧這一場我家明哥兒怎麼辦!讓他以後怎麼活?你們是要逼死他嗎!”
“我知道了,一定是袁牧早就和趙景清勾搭上,鬧這一出,就是不想出聘禮,還要把錯賴我家明哥兒身上!我打死你們這對奸夫淫夫!!”
李長菊甩開趙景明拉着她的手,抄起掃把直奔趙景清,掃把高高揚起,落下之際卻被一隻大手攔住。
袁牧一把拽過李長菊手裡的掃把,遠遠丢開。
“護上了又護上了,你們沒早早勾搭上,你能這麼護着他?”李長菊唾了一口,沖趙景清罵道,“賤蹄子,搶弟弟夫婿!老娘就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東西!”
趙景清視線越過袁牧高大的身軀,能看見李長菊醜惡的嘴臉,他怕,卻也似乎沒那麼怕了。
許是過得久了,難受依舊,但他腦子不似之前混沌,趙景清嘴巴張了張,艱澀地吐出幾個字,“我沒有。”
聲音沙啞且輕,沒人聽見。
“我沒有,”趙景清聲音大了些,“是趙景明給我下藥。”
這句話,所有人都聽見了,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李長菊腦子一懵,揚手就打,“胡說八道!自己不檢點,還敢污蔑明哥兒!我打死你個小娼婦!”
袁牧眼疾手快,僅一隻手就攔下她,将她甩開。
李長菊不受控制後退幾步,一屁股蹬摔地上,嚎叫起來,“哎喲喂!兒婿打丈母娘了!沒有天理啊!”
袁月追問:“景清,你說什麼?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