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寂靜後,兩人不由笑出聲。
“可吓壞我了。”袁牧笑着道,翻身朝向景清,拉近距離閉上眼,“睡覺。”
夜盡天明,晨曦微光灑下。
睡了個整覺,趙景清早早就醒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說什麼也不想再躺着,起床穿衣梳頭。
袁牧也睡不着,一同起了。
清晨的時光好似回到沒賣豆腐前,吃完早飯,趙景清去撿雞蛋、鏟雞屎,好久沒撿雞蛋,趙景清覺着他從母雞身下搶蛋的技藝都生疏不少。
林翠娥在廚房燒水,支使袁牧和袁老二去多打些水回來,今兒燒水洗澡洗頭,洗幹淨好過年。
怕受涼感染風寒,洗澡洗頭是分開的,洗完就抱着火兜兒烤火,先給頭發烘幹了。
趙景清抱着火兜兒,烤得臉蛋紅撲撲的,鼻尖萦繞着澡豆的木質香,是從頭發上溢出的。
深冬裡洗澡是麻煩了些,但抛開這不論,好好洗個澡,确實舒服。平日裡用帕子擦,始終及不上徹底洗個幹淨澡。
從前在趙家,天冷了隻有他打水給他們燒水洗澡的份,可輪不上他。
袁牧從門外邁進來,頭發濕漉漉的,手裡拿着一張布帕子,趙景清把火兜兒讓給他,接過帕子幫他擦頭發。
袁牧坐着,舒服得眸子微眯。
“景清,下午咱去七叔公家,請他再給你把把脈。”袁牧忽然道。
趙景清遲疑,“不用了,我現在覺着身體挺好的。”
藥可苦了,他不想喝。
袁牧不同意,“得去,對症下藥也好快點給你身體養好。”
趙景清:“……好吧。”
用完午飯,袁牧和趙景清便往七叔公那去,他家在村口。那兒有幾個拐着彎的坡,坡上邊是七叔公家,坡下邊是村長家。
他們到時,七叔公正坐在屋檐下踩搗藥臼搗藥,院裡滿是藥材的氣息。
袁牧道:“七叔公,忙着呢?”
七叔公看他一眼,停下腳上的力道,“帶夫郞來診脈啦?來,進屋。”
在堂屋坐下,趙景清伸出手放在脈枕上,七叔公枯枝似的手指搭他脈上,好一會兒才松開,“脈還是細,但比上次好多了,養得不錯。”
袁牧笑了笑,“還吃藥嗎?”
趙景清唇角微抿,看向七叔公。
七叔公道:“不吃了,是藥三分毒,你以為藥好啊?回去多吃點好的,油水足的,頓頓都吃飽了,自然就補起來了。”
趙景清暗暗松了口氣,袁牧點點頭,“成。”
“不過有一點要注意,别太早要孩子,身體養好了再要。”七叔公叮囑。
趙景清隻覺臉像火在燒,咋還說這個。
袁牧輕咳一聲,“好,我們記下了。”
七叔公站起來,“其他的沒了。”
袁牧和趙景清亦起身,道謝離開。
下坡路上,兩人都不太自在,說不要孩子,誰知道他兩還沒圓房呢?
“……景清,我有事兒忘問七叔公,我回去一趟,你在這兒等我。”袁牧道,東看西看就是不敢看趙景清。
趙景清臉上的熱氣還沒消,垂着眼點點頭,“好。”
與此同時,趙景明氣勢洶洶大步走向村子,渾身冒着火氣。
他回家和娘提了那一兩銀子的事,本想着娘向來疼愛他,家裡也不缺錢,娘會直接把錢給他。
怎想娘聽他一開口,臉色就變了,說幫弟弟讀書的事兒,他出點錢怎麼了,還回家要。他頂兩句嘴,娘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罵他,說他嫁給裴西安,回家都空着手,不說往娘家拿東西,反而還往夫家倒騰,她咋生了他這麼個蠢哥兒。
趙景明又氣又委屈,推門就走了,飯都沒吃。
回來路上趙景明越想越氣,越想越氣,心中委屈更甚,全部積壓在心口,娘怎麼能這麼對他?!
“我二嫂嫂這些天可開心得很,誇景清的話跟不要錢似的,昨兒還來給我炫耀,景清給他們老兩口分錢了,笑得嘴角咧耳朵後邊去,看來他們賣豆腐沒少賺錢。”
“那肯定,後面一個石磨不夠用,還問我家借呢。诶,你偷偷給我說,他們賺了多少?”
趙景明不由駐足,前邊是村長家,聽聲音是村長媳婦和袁老三的夫郎在說話。
“這我哪知道,人家又不會告訴我。要我說也是景清拎得清,錢分了還能再賺,人心離了可就回不去了。”
“你這話說得對,景清人好,袁家老兩口人也好,屬于是好人遇到了好人。你聽說沒,裴西安他老娘跟人哭,說趙景明是個狐媚子,勾得兒子胳膊肘往外拐,幹活還幹不利索,豬都給養瘦了。”
“哈哈哈哈真這樣說啊?”
“那不是,還能有假。趙景明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裴家可有得鬧騰呢。”
“可勁折騰去吧,還好他沒嫁進咱老袁家,不然哪裡有安生日子過。景清賣豆腐,大哥家和咱家還沾光不時有豆腐吃,我給你說,景清做得豆腐着實好吃。”
“是嗎,後面去他家買兩塊試試。”
“哪還用得着你買,等他們再送給我,我勻給你。”
……
趙景明愣在原地,連日來受得委屈,咽下的苦澀,強壓的怒氣,在這一刻決堤。他胸膛起伏,滿腔的憤懑無從發洩。
憑什麼趙景清上一世有裴西安護着?!這輩子有袁家疼着?!
憑什麼趙景清能過得好?!
憑什麼?!
瘋狂叫嚣的情緒灼紅了趙景明的眼,娘說得沒錯,他是賤蹄子,就該呆在爛泥地裡!
趙景明悶頭走,腳下方向是去袁家,沒走幾步,就瞧見不遠處坡上站着個人。
不是趙景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