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喝得臉色漲紅，嘟嘟囔囔地大吐苦水：“這年頭，當驅魔師真該死的憋屈……！聽我一句勸，就是去挑糞都比當什麼白癡驅魔師有前途……”
旁邊半夢半醒的納爾森下意識含糊不清地提醒道：“老師……你又違規了……”
“呸！難道我說錯了？！”史蒂夫一口灌完酒，情緒激動地指着門上的蜘蛛網罵道：“明明這麼大個封印在那，周圍卻連一個支援的驅魔師站點都沒有！要不是這次支援得及時，那六大惡魔早就跑光了！現在還連累老子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找人……”
原來還昏昏欲睡的傑拉德聞言瞬間清醒過來，眼睛直直地看着史蒂夫。
但史蒂夫這時已經困得不行了，撐着下巴止住了話頭。肯抱着酒瓶靠着椅子，看起來也已經醉得不輕。
傑拉德推了推桌上的史蒂夫，問：“那裡的鎮魔人呢，還在嗎？”
史蒂夫嘟囔道：“全死了……”
傑拉德垂眸，又問：“六大惡魔逃了幾個，是誰？”
史蒂夫嘟囔道：“一個？不對不對，兩個？”
傑拉德又問了一遍：“是誰？”
突然，史蒂夫猛地睜開雙眼，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面前的傑拉德身上，絲毫沒有醉态，眼神清明異常。
好像是故意等着他露出破綻而僞裝到現在一樣。
傑拉德的心跳蓦然加速，一動不敢動地和他對視。
兩人就這麼互相看了半天，史蒂夫忽然動了動嘴，傑拉德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隻見他闆着臉說：“我沒有違規，那兩個該死的白癡驅魔師全死了是……是納爾森說的！”
話剛落，桌子猛地傳來咚的一聲，史蒂夫直接趴倒在桌上，徹底昏睡過去。
“……”
傑拉德經曆完心情大起大落的轉變之後，此時竟然莫名有些想笑。
他正要出去叫瑪麗來幫忙，餘光倏然瞥見桌上放着的一沓資料。
是關于六大惡魔和封印的内容的麼？
傑拉德輕手輕腳地繞到納爾森身後，剛要去拿那份資料，低頭，一股淡淡的臭味從納爾森身上散發出來。
不好的念頭霎時出現在腦海中，讓他暫時忘了資料這回事。
之前他也有推測過自己聞到的這股味道來由是什麼，但最後全都一無所獲。
而這段時間經曆了大大小小的事，傑拉德對此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和惡魔之間産生的聯系越多，程度越深，惡臭味就越濃郁。
彼得斯身上的惡臭之所以會那麼重，很大可能是因為他和惡魔結契了。雷那身上的臭味也能佐證這一點，他用傑拉德作為條件和岑做交易，但沒有結契所以才會顯示時濃時淡的。
可一旦結契，岑就可以輕易根據契約找到雷那的位置，雷那做的一切都将白費工夫，他自己也清楚。
不過傑拉德沒想到岑竟然真的會信守承諾幫助雷那他們逃走，惡魔的本性是欺騙和謊言，雷那或許掌握了岑的什麼重要把柄讓他不得不履行承諾……此處暫且不談。
至于彼得斯中間暈厥了一段時間，身上的臭味為什麼會随之不見……
傑拉德推測那是彼得斯下定決心和衿結契的時間段，所以很可能那時候彼得斯的意識被困在了衿設計的夢境中。
而這股惡臭大概率是從他的意識深處散發出去的，彼得斯的意識出不來，惡臭自然就出不去。
除此之外，對于這個猜測更直接的證據就是，傑拉德在這座木屋的半天裡都沒有從瑪麗夫婦身上聞到什麼氣味。
因為他們是普通人，和驅魔師相比，與惡魔接觸的可能性幾近于無，所以更别說和惡魔産生聯系了，故而沒有傑拉德以往聞到的惡臭味。
回到現在，傑拉德皺緊眉頭又湊近納爾森嗅了嗅，那股臭味就像是被惡魔烙下的捕食标記一樣，讓他本能産生排斥。
砰。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傑拉德猛地循聲看去，正好對上瑪麗瞪大的雙眼。
“……”
沉默過後，傑拉德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姿勢有多不妥，簡直就像是要偷親納爾森一樣。
他頓時繃直身子，往後連退好幾步，恨不得貼在牆上保持距離，緊張地看向瑪麗。
而瑪麗已經走到他旁邊，神情莫測地低聲問：“你剛剛……”
“不是！”傑拉德連忙否認道：“我不喜歡同性，隻是，隻是……他……身上……有股……味道……”
他的聲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因為他蓦然想起在森林裡居住時，自從被其他人發現他的這個能力之後，他就徹底失去了和人正常相處的可能。
如果瑪麗知道的話也會把他當作怪胎嗎？他不敢再想下去。
“哦？”瑪麗卻笑着當他的面也聞了聞納爾森，饒有興味地說：“好像确實有味兒。”
傑拉德：“……”
好像更解釋不清了。
好在之後瑪麗都沒再提這一茬，就是眼神太過意味深長，讓傑拉德想要忽視都不行。
把人都搬回房間之後，傑拉德和瑪麗一起收拾桌上的殘局。
“他們明天就走，我丈夫會送他們到鎮上。”瑪麗提醒道。
“嗯，我也去。”傑拉德擦着桌子。
瑪麗還在收拾地上的酒瓶，歎息道：“傑拉德，我有沒有說過，如果有你這麼聰明伶俐的孩子做我兒子就好了。”
傑拉德手上一頓，聽到她繼續說：“我那個傻兒子，本森·格林，現在還在圖裡瓦的驅魔學院學習呢。這個沒心肝的，兩年了連封信都舍不得寄回家裡。”
瑪麗看着窗外，又歎息道：“如果你未來去了王城，有機會的話能不能幫我告訴他，就說‘再不回家，你老娘都要忘記還有你這麼個兒子了’。”
說完，她突然笑了起來。
傑拉德沒有告訴她，他這次回去是奔着去死的，沒機會也不可能去圖裡瓦了，這個囑托交付錯了人。
但拒絕的話在對上一個母親期盼的眼神時，他忽然有些動搖了。
如果貝絲還在的話，大概也會這麼和别人說起自己吧。
“……如果有機會，我會轉告他的。”
傑拉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