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号包廂門口，警察、法醫來來往往，餐廳的出入口被封控，所有人聚集在一樓大廳，值班的老陳正帶着徐世傑對餐廳的所有人員做簡單的詢問筆錄。

唐徵從二樓往下看了一眼，轉身看向身旁在戴手套的白靜夜，咂摸了一下，說：“今天好像又感謝不成了。”

白靜夜抻了抻手指，瞥了他一眼，悠悠道：“唐隊似乎一點兒也不可惜？”

唐徵轉頭看向餐桌上的屍體，語氣灑脫：“這頓不成，等案子結束換我請你。”

說着，他又轉過頭：“話說，你為什麼要跟去我去案發現場？你去樓下錄個口供就可以走了。”

白靜夜示意可以進去了，一邊走一邊說：“因為或許我可以給唐警官一點信息。”

“嗯？”

“死者我認識。”

唐徵不由得側目：“你認識？”

白靜夜點點頭，走近屍體，對于滿桌的鮮血沒有任何不适。

圓形餐桌上的紅色絲絨布被扯到了地上，食物和餐盤的碎片碎了一地，死者面目朝天——臉部傷口尤其多，死者的五官盡皆被匕刃劃傷，紅肉外翻，左眼皮更是被劃開一道接近十厘米的口子，半顆眼珠都露了出來，嘴裡被塞了一嘴白色毛巾，神情驚怖。

死者整個人以大字形平躺在餐桌上，手腕、腳踝位置分别被插了一把匕首，但真正的緻命傷在胸口，心髒處被匕首一刀貫穿，大量血迹從五個傷口處不斷流出，屍體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液浸透，血滴順着衣服折疊的角度往下滴，在地上積聚了一小灘。

餐桌旁邊地闆上，有掙紮打鬥的痕迹，混亂的血迹赫然印在地闆上，幾近幹涸。

“死者名叫方威龍，是方氏醫療科技有限公司的負責人，我在一場聚會上見過他。”

“這也能認出來。你确定嗎？”唐徵有些不忍直視那張臉，這得多大仇。

白靜夜點點頭：“他跟那場聚會的東道主很熟。”

唐徵直接揮手叫過來一個同事，讓人去聯系了。

唐徵圍着餐桌轉了兩圈，看了一下牆上智能空調顯示屏的溫度和空氣濕潤度，又看看地上積聚的血液，說：“根據血液凝固的程度估計，死者死亡時間起碼超過兩個小時。”

他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21：40，死亡時間也就是晚上七點四十左右。

程法醫拿着相機咔咔拍死者胸口的緻命傷，聞言回答：“是啊，不過有個事兒提醒你一下唐隊，按照地上血液的痕迹，初步判斷，死者是被折磨緻死的，先是四肢被匕首插入，導緻他因為劇痛無法行動，随後被人按着劃臉，最後插入心髒一擊斃命...我是想說，兇手行兇時間至少需要二十分鐘。”

唐徵沉思，也就是說，晚上七點二十分左右，兇手和死者就已經在這裡了，期間沒有服務員來過，被害人和兇手認識？是方威龍約了兇手？否則方威龍一個人來這裡吃飯要兩個多小時嗎？并且，方威龍也有可能是被約的一方。

白靜夜一直站在唐徵旁邊，靜靜地聽着他們對話，程法醫知道這人是跟着唐徵過來的，也沒問是誰，反正人挺有眼力見兒，好好帶着手套和腳套，每一步都不亂踏，也不亂動現場，沒耽誤他們工作。

早知道她就不該和薛法醫換班，這都幾點了，老薛怎麼運氣這麼好，程法醫内心罵罵咧咧，手裡的動作卻是毫不耽誤。

程法醫心裡這邊剛誇過，那邊就見白靜夜擡腳邁去了包廂窗邊。

這包廂面積約有五十平方米，裡面有獨立的衛生間，靠牆的一面有一片完整的會客區域，餐桌擺放在面朝南的大落地窗邊，可以看到遠處嘉江從城市中蜿蜒而過，夜景很是壯麗。

白靜夜看了片刻，轉身望着整個房間。

忽然，他鼻尖一動，旁邊的窗簾微微擺動，他喊：“唐徵。”

程法醫和唐徵同時擡頭，前者震驚于有此人和唐徵的熟悉已經到了直呼其名的地步，後者則是聽話地走了過去。

程法醫不免又多看了兩人一眼，八卦之心滔滔不絕：難道北年說的是真的？

唐徵見他站在窗邊，剛站定，白靜夜拉住唐徵手腕把他往前帶了一步，另一隻手拽住落地窗邊的窗簾，“唰”的把兩人裹了起來。

空間陡然變得私密，燈光從窗簾的縫隙處露進來，視線所及光線有些暗，白靜夜一半臉龐掩在黑暗裡，一雙眼睛像是貓一樣，眼底閃爍着暗光。

白靜夜問：“聞到了嗎？”

唐徵有些空白：“什麼？”

“香味，女士香水。”

唐徵頓了一下，擡手，用食指指節抵住鼻尖，認真聞了一下，一絲若有若無的帶着些甜膩的氣息從鼻尖飄過。

他頃刻擡頭：“這房間裡有别人來過。”

白靜夜點頭，拉開了窗簾，指着地面給他看：“這窗簾長度及地，而且不透光性很好，如果有人躲在這裡，不注意是很難發現的——你往後一步。”說完，他又獨自拉上了窗簾。

“明顯嗎？”悶悶的聲音從窗簾裡面傳出。

唐徵稀奇，來回踱步觀察了一下，說：“不明顯。”

白靜夜拉開窗簾：“重點查查方威龍身邊的女性，尤其是年輕女性，還有，你過來看一下。”

唐徵湊近，這才發現，大落地窗旁邊隐藏在窗簾後面的用于通風透氣的小窗戶上有損傷的痕迹，窗棂處的上黑色邊框很明顯的被磨掉了一小塊漆。

唐徴：“看來兇手就是從這裡進入包廂的。”

白靜夜點頭。

“噔噔蹬~”唐徵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打了手勢，接了起來。

“喂，老陳。”

“好，我馬上下來。”

唐徵挂了電話，又擡眼問：“你繼續說。”

“走吧。”白靜夜似乎猜到了他電話的内容，一邊摘手套一邊往外走去，“方威龍是做醫療耗材供應的，裡面包括醫療美容專用假體等，他妻子是開美容院的，他曾經被爆出利用美容院聯系前來消費的女性，并以提供更好更優質的服務誘使顧客與他發生性關系，不止一次，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唐徵眼神霎時就變了：“也就是說，這個方威龍跟不止一個人結怨過，這跟方威龍的死狀就對上了——他身上那五刀不像是來自同一個人。”

市局這些年針對相類似的美容騙局做過很多次科普宣傳，但是還是有過于追求完美的年輕女性不小心踏進陷阱。

看來是時候先查一下這家美容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