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聲大作,淅淅瀝瀝的大雨敲打着每一片竹葉。
無數看不清的雨水與潮濕的土地融為一體,形成小小的泥坑。
夜晚的竹屋外除去噼裡啪啦的雨聲和柴火燃燒的聲外,隻圈下一份獨特的悠然安靜。
房間裡點上了幾支蠟燭,原本漆黑的夜便帶着一絲暖意,與外面的傾盆大雨形成對峙之勢。
緊閉的窗沿邊,蕭無路躺在床上,緊閉雙眼,遲遲沒有醒來。
随着門被推開,一聲極輕的咯吱聲打破屋内的甯靜,葉解擡腳跨過門檻,手上端着一盆水。
屋檐上的水珠沿着綠色的竹子大顆大顆往下墜,将地面染成一片帶着冷意的濕潤。
竹屋門很快被關上,一旁的廚房竈頭裡還有沒熄滅的火星,星星點點,勾勒出生活的一角。
一層層淺薄的水霧從盆裡冒出,萦繞上空。
葉解走到床邊,将盆放在一邊的櫃台上,坐了下去。
蕭無路眼睛合着,沒有要醒的迹象。
葉解沒什麼動作,隻是沉默地盯着床上的人。
片刻之後,他才回神。
葉解掀開一點被子,伸進去摸到蕭無路的手,抓了出來。
葉解右手握着一張浸濕的帕子,低垂眉眼,輕輕擦拭蕭無路的每根指節。
蕭無路躺在床上像個病弱的睡美人,修長的手指現出一點蒼白之色。
葉解捏着蕭無路指間的關節,每一個手指都被仔仔細細擦拭。
直到手上有了些許溫熱的體溫,葉解才停下重複了很多遍的動作。
蕭無路這一覺睡得很沉,不論怎麼觸碰,始終沒有要醒來的迹象。
隻有偶爾的某些瞬間,會很輕地皺一下眉頭。
開心快樂的小鳳凰也有煩惱,隻在别人看不見的夜晚才會顯露一點。
葉解捏了一下小鳳凰的手腕。
望着手腕上的一圈紅痕,葉解眉心很輕地蹙了一點,神情很不愉悅。
可能是感覺到了危險,蕭無路眉頭又有擰起來的趨勢。
葉解停頓一下,臉上的不耐消失,手上動作變得很輕。
他握着小鳳凰的手,輕輕将那圈有着紅意的圈痕抹去。
被子掀起一點,葉解将小鳳凰的手塞了進去。
小鳳凰的呼吸開始變得輕緩。
圓圓的雨珠栖息在葉子上,直到壓彎了它的身軀,才肯順其側彎的脊梁滑下,滴到地上。
葉解傾身下去,唇瓣抵着小鳳凰的額頭,淺淺地碰了一下。
小鳳凰身上向來溫熱,然而此刻卻是冰涼的。
于是那片看起來很冷的唇瓣剛分開一點,便又緩緩往下挪動,來到了蕭無路的鼻子邊。
帶着無限愛憐地碰了一下。
葉解啞着嗓子說:“我的。”
隻是屬于他的小鳳凰,卻沒被他保護好。
葉解偏開腦袋,腦袋又往下壓了一點。
他的唇貼着小鳳凰的耳朵,眼角有一點不易察覺的濕意:“是我不好。能不能,别讨厭我?”
小鳳凰睡得很熟,并沒聽見耳邊的聲音。
那把紮了小鳳凰的劍躺在屋外的大雨中。
天上是一下接一下的雷聲和閃電,它埋在泥濘的土地裡,身上有一個很明顯的裂痕,似乎被人打過。
身為葉解的佩劍,它正在孤零零地反省。
外面的大雨砸的它凄涼無比,跟朵沒人要的小白菜一樣。
隻是有了裂痕的劍身甯願待在雨裡被砸,也不願意滾進去感受屋内瘆人的氣息。
小鳳凰暈倒以後沒多久,就被葉解放在了背上。
作為葉解的佩劍,它自然屁颠屁颠跟上了,數次貼在蕭無路身上,想汲取一點暖意。
沒辦法,主人太冷,它又是一把有靈的劍,要想長久存在,必須吸取主人釋放的暖意。
但葉解肯定不會對它釋放善意,它隻好想盡辦法跟主人唯一在意的人貼貼。
楊度和趙時迎對于葉解的做法雖然不爽,但葉解要離開,他們卻并未上前阻止。
他們不過是陸擎宇安排的一步棋。
在此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葉解對小鳳凰動手。
如今葉解已然傷了小鳳凰,他們又打不過葉解,隻好讓出一條路來。
葉解背着小鳳凰踩過柔軟的土地,不緊不慢地走着。
身為人間的念混仙尊,葉解很少有時間能像這樣陪着小鳳凰。
聽着耳邊的輕柔呼吸,葉解心底變得柔軟。
他其實很喜歡身邊除了風聲就隻剩小鳳凰這種感覺。
如若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責任,葉解最想要的不過是在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建一座竹屋,陪小鳳凰看日升月落。
再溫馨一點的畫面,可能就是小鳳凰蹲在院子裡看小雞,累了就趴到他背上。
然後他背着小鳳凰在竹林散步,而小家夥在他背上睡得很舒服。
走到一半,暈過去的小鳳凰忽然開始說起了胡話。
小鳳凰的呼吸打落在葉解頸側:“你為什麼總是不相信我呢?”
葉解腳步一頓:“沒有不相信你。”
小鳳凰大概是很難過,眼角的淚水順着臉龐滑落,砸到了葉解的皮膚上,燙的葉解心裡一疼。
葉解原本想放下小鳳凰,替他擦去眼角的水漬。
但小鳳凰明明迷迷糊糊的,卻委屈至極:“騙人,你分明從來都沒相信過我。我跟你的師門鬧矛盾,你老是站在他們那邊,覺得是我的錯。為什麼你總相信他們,總站在我對面,總罰我,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