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和村長聽着紛紛點頭,不錯,當時的田産轉讓手續就是他們給辦的。
王氏接着道:“後來我帶着阿霁再嫁到謝家,想将阿霁改姓謝時,也曾同公婆商量過。公婆半點磕巴不打,開口就要兩貫錢,說就當是買斷了我兒的姓。這是當時雙方給錢的字據。”她說着,從袖裡掏出一張字據,捧給了裡正。
裡正接過,和村長頭挨頭從頭看到尾,村長道:“字據上寫明,謝家給了錢,陶家拿了錢,兩家便是錢貨兩訖,再無糾葛。上面還有你們兩家的畫押,陶大郎、陶三郎,這事你們不知道嗎?”
陶家兄弟面色一白,一時竟想不到反駁之語。
門外旁聽的村民此時卻炸了。
“這事我聽說過。兩貫錢啊,當時陶家敢要,謝家竟然也就一口答應了。”
“是啊,謝家還是有些家底在的。”
“可不是,謝先生還在時,替人算賬寫信,怎麼也攢下餘糧了。”
“胡說,謝先生替人寫信,十次裡有八次是不要錢的,他可是個好人。”
“就是,謝先生是個好人。黑了心的是這陶家,竟然颠倒黑白霸占人家的田産,這是看人家沒了男人好欺負呢。”
“可我們這些鄉鄰也不是眼瞎的。”
有人喊道:“裡正,村長,我能作證,當時謝家确實給過陶家兩貫錢,這田産就是謝家的。”
“我也能作證!”
“我也是......”
門外的旁聽終于不負衆望的變成了人民陪審員,給謝家投上了公正的一票。
陶三郎眼看着輿論一邊倒,對自家十分不利,急中生智喊道:“給錢是不假,可那買的是三娃子改姓的事,跟田産沒有關系。”
謝霁改姓前本姓陶,卻沒有正經名字,隻因在陶家行三,從小就被陶家人“三娃子”喊起來的。
裡正聽着他這無恥的辯駁,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謝韫上前接道:“田契上從頭到尾就是我娘的名字,我娘再嫁時,陶家不論親情,隻論錢。”
她直視陶家兄弟問道:“當時要錢的時候為什麼不說田産?去年我爹爹去世的時候,為什麼也不說田産?再者,你既認為這田是你家的,為何偷割之前不和我家商量,偷割之後我娘在村裡四處尋摸盜賊,你家為何不出面說明?分明就是你們想不勞而獲,嫌播種勞累,想等我家地裡的糧食長成,再仗勢白白收割。 ”
謝韫的怒罵和控訴得到了人民陪審員的一緻認可,他們對着陶家的無恥嘴臉指指點點,隻差進來呸到臉面上。
氣氛烘托到這裡,差不多就可以收尾了。
謝韫看向村長。村長輕咳一聲,場面頓時靜了下來。
他道:“謝家的田産歸屬明确,跟陶家沒有關系。陶大郎、陶三郎,你們偷割謝家麥子,被發現後非但不悔改,還企圖霸占人家的田産,行為惡劣,我限你明日之前将偷割的糧食還給謝家,否則我就按照村規将你一家逐出清水村。”
村長說完看向裡正,裡正微微點頭,表示對這樣的處置無異議。
逐人出村可是大處罰。這個時代,人們聚族而居,一旦被族群抛棄,後果不堪設想。可此時的陶家兄弟已經被氣昏了頭,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他們叫嚣道:“我要去縣衙吿官。”
裡正冷笑一聲:“吿官,好啊,老夫就陪你去吿官,一則你盜竊他人收成,二則你企圖霸占他人田産。屆時,老夫便将你這些行為明明白白的禀給父母官知曉。”
村長附和道:“我也一同前去。”自古民怕見官,更怕上公堂,可放狠話誰不會?
要說還是陶三郎機靈,聽見裡正這麼說,絲毫不留餘地,打了個冷顫,立刻就冷靜了下來。
知道這事再無轉圜餘地,他道:“村長、裡正,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兄弟就是急糊塗了才胡說八道的。十裡八村誰不知道你們是最公正的。今天這個結果我們認了,這就回去将糧食還回來。”
裡正冷哼一聲,“必須按照實際收成還,不能缺斤少兩,以陳麥充新麥。還有,由于你們二人胡作非為,給謝家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再罰你們賠給謝家十文錢。”
“十文?”陶大郎又要炸毛,被陶三郎一把攔下,點頭哈腰道:“好,我們掏,這就回去籌借。”
兄弟二人灰敗着臉色,貓着腰,在一衆村民的指指點點中夾着尾巴跑了。
王氏得到了滿意的處理結果,對裡正和村長滿腔的感激,謝了又謝還不算,還要留他們在家裡招待飯食。
裡正和村長紛紛表示還有事,飯就不吃了。
隻是臨出門時,裡正停住了腳步,看着謝韫道:“你這個小姑娘不簡單!”
村長也是看着她露出笑容。
謝韫福了一禮,道:“今日多虧二位伯伯主持公道,我們一家真是感激不盡。”
王氏也跟着道:“先夫臨去時就說二位是最公正的,讓我遇到旁人欺淩就請你們做主。”
無論是不是恭維,這話他們都願意聽,裡正和村長同時将胸脯一挺,臉上顯出自豪神色。
為顯大公無私,飯食便更不能用了,兩人均道:“不必再謝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在清水村,日後無人再敢欺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