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這麼多年,事實上,他的學生并不多,一個學生所收束脩也比旁的夫子低得多。幸而家裡還有田産,妻子又勤勞能幹,這才勉強能支撐着長子讀書,可若真想再進一步讀下去,好的教育資源必不可少。
再剛正的讀書人缺了錢也是寸步難行啊。更何況這還是白白送上門的生意。
“好,我答應。”他最後道。
“我必不會辜負先生的信任。”謝韫有備而來,從袖中掏出契書直接就遞給趙童生過目,順便又打消他最後一個顧慮,“我今日帶來的書您先看,日後若是有了新的書
目,我也會第一時間征詢先生的意見,絕不自作主張壞了先生的名聲。"
雙方簽罷合約,趙童生急着要給學生開課,謝韫也便趁機心滿意足的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謝霁道,“還是阿姐厲害,沒想到跟趙先生的合作這麼順利就達成了。"
都說讀書人脾氣怪,先前阿姐提議去拜訪的時候,他還害怕趙先生看不上給人推銷這樣的生意呢。
謝韫微微一笑,她也怕呢,所以才會在一進門就費那樣大的功夫将賣書這件事拔高到崇高理想上去說,可雙方說到最後,她突然發現,或許趙童生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酸腐,看不上沾這些白的黃的俗世之物。
怕是瞌睡來了遇枕頭,心裡偷着樂也說不定。
畢竟于教書一道,人家鎮上的李秀才可比他風光多了,同行之間就算是到了古代,也逃不過相輕的定律。
謝韫的這番猜測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跟趙童生達成合作,效果很明顯。回去沒幾天,他就讓自己的長子來找她一趟。
趙繼儒将來時父親交代的話原原本本轉述一遍,“父親說他有三位好友各自在遷安鎮和黑水鎮做私塾先生,他們都對你上回送來的那些書很感興趣 ,這次讓我來是要再買三套,他想贈與他們。”
謝韫一聽,立刻就讓謝霁去搬書。
之前托陳郎君抄的書已經全部完成了,因為預計馬上就要有一個銷售小高峰,她一刻不停,又給他下了第二批訂單。是以此刻庫存充足。
謝韫對趙繼儒道:“這些書加起來足有三十多本,你怕是一個人背不回去,待會兒留在家裡吃午飯,下午讓阿霁幫你一起背回去。”
趙繼儒不肯,“這怎麼好意思?況且父親交代了,讓我不要耽誤時間。”
“你放心,定不會耽誤你的。”謝韫勸道: “現在已經到了飯點兒,就算你不吃,阿霁也是要吃的,你就當是等他了。”
趙繼儒這才答應下來。
家裡親朋少,平時難得來客人。好容易來了這一個,又是自家閨女的合作夥伴,王氏熱情異常,上了蜂蜜水,又親自下廚炒了三個葷菜,肉放得足足的,拿出十二分的誠意招待趙繼儒。
趙繼儒剛開始還有些拘謹,但他很欣賞謝霁,吃飯時又被謝霁熱情的夾菜,漸漸的也放開了。
吃完飯又和謝家姐弟續了年紀,他今年十六,比謝韫大一歲,便道:“我比你們癡長些,日後你們若是願意,便稱我為兄。"
謝霁道:“我表字凝之,趙兄日後也可喚我表字。”
趙繼儒有些驚訝,“你竟已經有字了?我還是參加縣試時父親才為我取了明心為字。”
謝霁道:“我的字是爹爹取得,我原以為這輩子都沒人會以字喚我呢。”
當時謝霁改姓,謝安不僅為他改了名,還一并取了字。可鄉下地方,大家都是一個不入流的糙名叫着,誰管你名叫啥,字叫啥,所以謝霁那時自己也并未将這事放在心上,就連王氏,私下也暗自感歎,丈夫也忒講究了些。
而這一切似乎都是因為讀了書才有的變化。
趙繼儒笑道:“你如今還未入學堂,朋友自然少,等日後入了學堂,有了同窗,叫你表字的人多的是。”
謝霁聽着他的話,想道,便是如自己和麥生一般吧,因為生了親近之感,所以才想互稱表字。
說起上學,趙繼儒又好奇起來,“對了,我上回聽你答我爹爹的考校,基礎打得不錯,可若是真要參加考試,怕是還得入學堂經過正規的學習,你在這方面可有打算?"
謝霁道:“自然是有的。我如今先在家裡學一年,明年再進學堂,到時候跟其他同窗的差距也可以縮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