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笑你什麼了?”
許映清捏起一塊糕點給她。
葉棠恨恨地咬了一口,道:“說我一頓不吃省下的飯,可以喂兩頭牛。太可惡了,我何時吃過那麼多……唔唔,這個桃花蜜糕好好吃,有師姐真好。”
“就是,吃的這點哪裡算多。我回去教訓他們!”許映清又遞一杯清茶,“慢一點,喝口水别噎了。”
許映清給她遞茶水,思緒卻飄遠了些,輕聲道:“有師姐真好,這句話我也說過呢。”
“嗯?”葉棠沒聽明白。
喝了水之後,她才問:“師姐,什麼叫你也說過?”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許映清想含糊過去,誰知卻被葉棠追根問底。
思忖良久,她還是站起身來,面上的笑意淡下去,道:“在你沒到浮月山之前,我也是有一個師姐的。”
“那時我膽小,除妖邪時不敢出手,她便會擋在我身前。我劍法不精,她悉心教我。我受罰跪雪地思過,她會偷偷避開師父,給我送禦寒的衣物……”
在她尚不知仙法為何物的年歲,她先有了這樣一個師姐。
而後艱難險阻萬千,卻也不足以震懾她了。
這些舊事說遠不遠,今日細細想起,竟也恍若隔世。仿佛她的師姐玉姜在雪中笑鬧的場景,猶若虛夢一場,在春日到來之前頃刻消散,連影子也尋不到了。
“那她後來去哪兒了,浮月山弟子不是都應該在名錄上嗎?我為何從未聽人提及過?”
“她……”
“她死了。”
*
山風低吟,煙岚霭霭。
深潭水中心的青碧色逐漸變濃,最後卻彙聚成了可怖的紫。不多時,碎冰融化,平靜的水潭開始汩汩湧動,那片紫逐漸蔓延至周邊。
岸上的出翁憂心不已,思索再三還是折了桃枝施法,試圖控制那蔓延不止的紫。
終于,玉姜破水而出。衣衫盡濕,長發黏在脖頸處,她也顧不上整理。
由于被水嗆了,她伏在岸邊咳了許久。
出翁慌忙伸手去扶她,将提前備好的外衣披在她的肩上,勸道:“切勿勉強自己!你在水中待了這麼久,沒有絲毫動靜,可要吓死我了。流光玉怎樣?”
玉姜累極了,最後的氣力也被耗盡了。她搖了頭,慢聲說:“這水已經壓制不了流光玉了,它在我的身體裡燒灼着,當真是痛得厲害。”
出翁扶着她出來。
此時,他才發現,玉姜的手臂上多了好些傷痕,如同被燙傷的。
出翁道:“不應該啊。這幾年你都與它相安無事,靈泉水壓制之法也一向有效,怎麼近來不行了?”
“不知道。”
玉姜面色慘白,坐在樹下休息。
這等痛楚,并非頭一遭,最初流光玉選擇了她,化進她的身體之時,痛楚比現在尤甚。時至今日,她還是忘不掉那時的感受。
眼前的一切發白,霧蒙蒙的,什麼都瞧不清楚。她的意識逐漸散去。
半夢半醒間,她好像看到了浮月山,師父在林間烹茶。師妹像是獻寶一般神神秘秘地取出一枝花,笑起來眉眼微彎:“師姐,這花好漂亮,我替你别在衣襟上吧!”
穿着鵝黃襦裙的小姑娘将劍丢在一邊,碎步跑到她身邊來,故意喊累躺下,枕着她的膝,聲音溫軟:“練劍好累,我趁大師兄不在偷偷懶,師姐可要替我瞞着。山下的年節要到了,我們還會一起下山嗎?我好想吃問水城的桃花蜜糕啊……”
“師姐,你臉色為何這樣差,是沒睡好嗎?我去給你斟杯熱茶來好不好?”
“師姐?”
一切都是最熟悉最安心的樣子,玉姜也想如過去那般笑。
可她的笑聲卻很微弱,最後說出口的,卻是隻在親近之人跟前才不設防的一句:“我,好疼啊……”
……
“玉姜。”
“嗯……”
她未醒,卻習慣地應聲了。
“玉姜?”
睜開眼,是夜深。
她先看到了守在榻邊的雲述。
此人的衣袖被她死死抓着,不知抓了多久,雪白的衣袂皺得不像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