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經過者,無不欽羨。
就是在此時,玉姜遇到了一個婦人,正是當時的問水城城主。玉姜接了飛花,問水城城主便主動迎她一叙。
知玉姜從浮月山來,便央求玉姜去救她的兒子。作為答謝,她願将問水城讓出。
玉姜這才知曉,路上她看到的那個華衣小公子,隻是用術法幻化而成的。
那日是林扶風的生辰,他的娘親思子心切,又苦于無可奈何,隻好用術法捏了這個傀儡留在問水城。
就好像她的兒子還在。
在修真界,問水城何等風光。
卻無人知曉,問水城最尊貴之人,也有無法揭開、無法向人言明的痛楚。
真正的林扶風卻被困在魔族地界。
玉姜見到他時,由于天長日久的魔氣侵染和折磨,他已經沒有了人的神智,幾乎要被煉成一個純粹的魔物。
幹枯的雙手垂下,不見血色。
單單是那麼看着,便能讓人切實地對生不如死的痛苦感同身受。
人被折磨到了這個地步,其實沒救了。
說是被囚,實則是被煉成了魔族之器,以血肉之軀供昔日魔頭灌溉流光玉。他成了一味用于喂養流光玉的藥引。
“姐姐,你救救我,殺了我吧。”
這是林扶風唯一清醒的時刻,對玉姜說的第一句話。
他不求生,隻求死得幹脆。
那時她不知什麼是流光玉,卻明白了落入魔族手中的流光玉是如何陰毒。
“你是林扶風?”
林扶風幾乎稱得上渙散的目光在此時才有了神采,清楚了來者之意,撐着最後一絲氣力,道:“你們不要來送命,不要再來試着救我。你告訴我娘,讓她,照顧好自己。”
若就這麼死了,他最放心也最割舍不下的便是娘親以及問水城的一切。
那時的林扶風并不知,問水城城主郁結成疾,在囑托了玉姜之後便過世了。
玉姜道:“想死可沒那麼容易。我接了你娘親的托付,若是做不到,便是砸了我玉姜第一劍修的名聲。我既來到了這兒,定要與你一同出去。”
其實,即使将人救出去,被魔氣侵染過的他也永遠無法再回到仙門了。自林扶風被捉去的那一刻,問水城的一切于他而言便隻會如前生那般遙遠。
但玉姜還是履約了。
為了一個母親,或者隻是為了面前此人。
她也不知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可在聽到那一聲姐姐時,她想起了元初的教誨——不能放任無辜之人受苦。
這些話,玉姜沒忍心對雲述說。
她隻避重就輕地說:“你也知道,修習幽火之人,常常以旁人的骨血為引,也便會四處抓無辜之人,為其增加修為。扶風便是如此。他曾經受過這些傷害,受魔氣長年累月的侵染,尋常妖物便近不得他的身。”
雲述道:“他受過修習幽火之人的折磨,卻也不怕你。”
玉姜反問:“我有什麼好怕的?我身上的确是有流光玉,但我又沒走火入魔到濫殺無辜,無惡不作。流光玉在我身上,他隻會安心,不會害怕。”
“所以……”雲述望向她,“我們才相識時,你總說自己是罪大惡極的魔修,隻是為了吓我嗎?”
玉姜:“……”
誠然,當時她的确是想吓退他,好問清他來噬魔淵的企圖。如今這人是看清了,沒想到話圓不回去了。
面子有些挂不住,玉姜磕磕絆絆地解釋:“我那是,我,我也不是什麼惡都作,好吧?自己人的話,我當然是護着了。”
“那我呢?”
“什麼?”
雲述湊近了來,目光輕微上擡,看向她發間簪着的那支,他親手相贈的绯色玉簪,聲音很輕:“我算自己人嗎?”
她擡手想取下玉簪,誰知卻被雲述提前預知,先一步穩住了玉簪,不許她取下。
動作間,兩人的指尖短暫地觸碰。
玉姜避開了,問:“你做什麼?”
雲述的眼眸卻澄明,帶着澄澈的亮意,道:“真的好看。”
“你……”
“我說簪子。”
“……我知道。”玉姜被這種莫名其妙的氛圍灼得煩亂,解釋道,“我随手取的簪子,沒看清便佩戴了。你可不要多想。”
雲述推開,背靠着樹坐正,笑道:“我多想什麼?既送你了,便随你處置。”
“那我摔了?”
“……”
這下換玉姜笑。
雲述的語氣卻忽然認真,道:“你若喜歡,自然可以。”
雖說早就知道他脾氣溫和,但是面對這樣忽如其來的認真,她還是難免招架不住。
她重新簪好,敷衍道:“暫時留着吧……還挺好看的。”
這種話說出口實在别扭,玉姜旋即以雙手掩面,讓他看不清自己的臉,聲音悶悶的:“我好累,睡一會兒,你别打擾我。”
說罷,她靠在樹邊閉眼睡覺。
她說簪子好看……
雲述眼眸中溢出笑意,在她睡着沒多久,得寸進尺地扶了她一下,讓她順勢倚靠在他的肩上。
雲述的氣息的貼近,玉姜從睡夢中倏然清醒,指節微蜷,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沒精力計較這些小事,也大概是太疲倦,終究沒起身挪開,閉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