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述想先将她從水裡哄出來,沒想到卻被她扯緊了衣袖用力一拽。
霎時水花四濺。
他被她硬生生拉進了溫泉之中。
玉姜看着同樣濕透了的雲述,指尖輕輕攏過他額前的碎發,尾音是生動的笑意:“你長得好漂亮,比他好看許多,你叫什麼名字?”
“……别鬧了。”雲述啞了嗓音。
連哄帶勸,卻還是被人堵在水邊,被言語之上占便宜,雲述何時經曆過這種事?
他剛想開口,卻聽見——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隻小狐狸。”
“狐尾,是绯色的。”
玉姜的手滑落了下去,無意識一般、似有若無地在他腰側劃了一下,扯住了他的衣帶。
雲述屏住呼吸,将玉姜作亂的手握回掌心,正色道:“姜姜,該回去了。”
誰知下一瞬,唇角忽然落下微熱。
呼吸驟然緊促,他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膛,刹那間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柔軟的唇簡單觸碰,卻挑亂了他全部心緒。
玉姜在吻他。
這件事在腦海中清晰的那一刻,他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他想逃,卻發現整個人都被玉姜堵在泉水邊上,動彈不得。
壓根無處可逃。
她雙手捧着他的臉,指尖輕輕地刮蹭了一下他的耳垂。仍舊是輕吻,不帶任何侵略意味,卻因為太輕了,溫熱氣息交纏勾扯,分外引人情動。
末了,她還輕咬了一口。
自從将雲述救回來,兩人曾短暫地同榻而眠過幾日。那時她便覺得,雲述身上的味道很是好聞,比山間露水還要清冽。
如今親了咬了,這清冽竟變得惑人。
“有點甜。”
她又親了一下。
想确認是不是錯覺。
從紛亂的喘息之中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雲述喚她:“玉姜!”
他斷續地問:“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玉姜沒明白他為何會如此發問,眼尾挑着純粹,輕輕笑:“小狐狸啊。”
“……”
她還能認得人。
既認得,怎還敢……
真不知究竟是誰瘋了。
在她的手垂下,撫上他衣襟之前,雲述慌亂地按住她,不許她再亂動。指尖輕輕一晃,雲述施下了昏睡訣。
淡色光暈熄滅,她終于睡着了。
衣衫盡濕,雲述喘息着。
垂眸看向這個吃醉了酒逮着人就一通作亂的人,終于如釋重負。
睡着後的玉姜就伏在他懷裡,兩人心跳貼在一處躍動,雲述分不清是誰的。撥開她的濕發,雲述認真地,一寸也沒放過地看了她的臉,從眉眼,再到方才短暫相依過的唇齒。
神使鬼差的,他擡手觸碰。
隻是撫上的那一刻,他忽然慌亂,收回了手,再不敢多看玉姜一眼。
*
玉姜酒醒時,已經是一日後了。
“雲述?”
逆着光,她看不清面前之人是誰,試探地喚了一聲。
林扶風轉過身來,散漫地搖着一柄扇子,看戲似的,半笑不笑:“雲述雲述,你隻記得雲述。這回你可将人得罪狠了,隻剩我還願意理一理你了。”
“什麼意思?”
回憶和夢境交織在一起,她一時沒能分清真假,也記不太清都發生了什麼。
隐約,她知道自己吃多了酒,在梅樹邊上遇上了雲述……
再然後……
林扶風賤兮兮地笑,道:“你是不是醉酒後耍酒瘋,使壞将人推水潭裡去了?他昨夜回來,渾身都是濕透的,臉色看着比之前都冷。你這也太欺負人了,難怪人家不想理你了。”
“……”
想起來了……
大概是比将人推水潭裡還要嚴重一點。
似乎是她一時起了莫名其妙的“色心”,對着人家就是一通非禮。按理來說,以雲述那樣的心性,是不會與她這個醉鬼計較的。
可是,她猶記得,在她将人抵在水邊時,雲述氣得連手都在顫抖,一句囫囵話都說不出來。
醉酒後為什麼還要記得這些!
玉姜隻恨自己沒忘了。
隻要忘了,或許還能裝傻糊弄過去。她态度誠懇一點,不管做了什麼,想來雲述都能原諒。
可偏偏她不僅記得,還記得很清晰。
“他現在在哪兒呢?”她問。
林扶風搖頭:“自從濕漉漉地送你回來,我就沒見着他人了。阿姜呀阿姜,他那麼好脾氣一個人,你都能将他惹成這樣,可真厲害!”
當下不是與林扶風說廢話的時候。
玉姜起身出去尋人。
雲述常去的幾個地方,玉姜都找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正當她打算放棄的時候,她看到了池水邊上的草叢微微拂動。
狐狸就縮在其間。
聽到她靠近的動靜,雲述非但沒打算出來,反而狐尾輕輕一動,遮住了整張臉,繼續裝睡。
完了。
這是真生氣了。
玉姜想,雲述雖是狐狸,但畢竟在仙門中待了許久,性子古闆守舊。
他清修多年,定沒見過昨夜那般陣仗,被人親了還躲不開。守身如玉多年卻一朝毀在玉姜這兒,心裡這道坎隻怕很難過去……
不過以玉姜對他的了解,他不高興的法子也隻有這般避不見人罷了。隻要好好說一說,或許沒林扶風說的那麼嚴重。
“雲述。”玉姜鼓起勇氣喚了一聲。
沒想到,雲述起身就走。
雪白的狐狸鑽進草叢之中,沒一會兒就看不見了。
“你還真走啊!”玉姜徹底拿他沒轍了,小聲道,“……隻是親了一下而已。”
草叢中的動靜止了。
已經走遠的狐狸變回了人形。
雲述回眸望向她,似乎在盡力壓抑着什麼情緒,反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