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些話實在是讓深閨千金說不出口。
淡月隻能用哭腔掩蓋,餘光瞥到幾個婦人,她們的眼神裡仿若冒出熊熊火光。
淡月心想:完了,是不是玩大了。
但橙娘見過世面,倒是沒那麼好騙。
淡月忽然想起昨天跟嬷嬷撕扯間,脖頸和手臂有留下掙紮的痕迹。
她撩開袖口,挽到臂中,幾抹醒目的紅色映入眼簾,其中還有抓痕。有兩種解釋,一種是跟人打鬥時受傷,另一種就是……真的很激烈。
她還仰起頭展示鎖骨處微微泛起的紅色,見橙娘的眼眸動了動,繼而哭得更兇了。
“我真的想守身如玉的,但他的力氣太大了,我推不動……後來他就把我丢在這裡了。我那時候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隻能等死。”淡月說到此處,眼眸往婦人堆裡轉了轉。“還好你們救了我,不然我定是連死都沒人收屍了。”
魏娘語氣最兇:“真不是個東西!王公貴族又如何,強搶民女就不是個好玩意兒!”
書娘啐了一口:“皇城那些個達官貴人什麼不會做?吃慣了山珍海味,還想嘗嘗清淡的?”
隻有雲娘,俯身又拍了拍淡月的肩膀,做無聲的安慰。
淡月内心有些暗爽。
畢竟上一世的殺身之痛還曆曆在目,雖說現在的他毫不知情,但聽見别人罵他,内心還是忍不住地竊喜。
幾個婦人添油加醋的效果很顯著,橙娘的眼神從最開始的質疑轉變為瞧見獵物的欣喜。
她假惺惺地推開雲娘的手,把淡月攬入懷。那股濃烈香膏的味道讓淡月感覺到陣陣反胃。
她的眼神保持警惕,準備再次見招拆招時。
沒想到橙娘隻是笑了笑,說了句:“好閨女,我們回家。”
幾個大漢簇擁着二人離去,留下三位婦人若有所思。
淡月最後掃過去求救的眼神,也不知道幾個婦人有沒有看懂。
……
淡月摘下遮眼布,瞧見自己被帶進隻有上方一個小窗戶的屋子,桌上破天荒放着一支蠟燭。要之前無論是最開始全是女孩的屋子也好,還是後來和沈意共處的屋子也好,都是沒有蠟燭的。
沒多久,有人送來吃食。
熱氣騰騰的碗中飄着薄皮大餡的馄饨,湯面上還浮着幾粒油花,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餓了一天的淡月此時别提有多高興了。
她舀起一顆馄饨,薄皮在勺中微微顫動,輕啟薄唇咬了一小口,美味瞬間在舌尖綻放。
看來她給自己找的靠山是找對了,就連吃食裡都舍得給她放肉了。
“你也是好福氣的。”
空氣裡突然冒出的聲音吓得她勺中被咬了一口的馄饨差點跌回碗裡。定睛一瞧,原來方才送飯來的男人還站在門邊沒有走。
淡月不敢随便搭話,那人繼續說着:“橙娘叫人去查了,昨天送你去的人一個個都不見了,确實像京中王爺們的手筆。但你也别高興得太早,你現在是沒落果的搖錢樹,跟貴人打交道可不是那麼好辦的。你要想怎麼才能讓那人收了你,你才能有價值,不然,送不出去還是死路一條。甚至,會生不如死。”
她意識到這人似是在給她出主意。
可她并不認識此人,今日更是第一回見。
“謝謝。”淡月還是不敢多搭話,但多看了他兩眼。
他察覺到淡月的目光,冷笑了一聲。
“你很好奇我為什麼幫你。”
淡月見心事被戳破,索性“嗯”了一聲,手上動作沒停,還在一口口吃着馄饨。
“你很聰明,知道明哲保身。”
淡月心裡猛地咯噔一聲。
“多一個人活着,總比死了好。幹我們這行的虧心事做多了,總想着摘個幹淨,可怎麼能幹淨。”他的聲音似是在自嘲。
她忽然間意識到,人或許都有兩面。
一面向陽,一面向陰。
沒有人可以日複一日做一樣的事還不感到厭倦,總要活得舒心。
淡月的聲音淡淡地響起:“這裡,死過很多人嗎?”
男人笑了,笑聲在空蕩地回廊裡顯得有些瘆人,他的聲音一句接着一句傳來。
“什麼算死?”
“身死的少說也有百人。”
“還有些出去了。”
“可出去了的女孩,就不算死嗎?”
男人又笑了,淡月感覺到他整個人在被什麼東西撕扯。
她擡頭看了看漆黑的牆面,又望了望眼前的男人,内心感到一陣可悲。
是了。
可悲。
她淪落到此處看着那些女孩的時候,都沒有覺得可悲。
可親眼所見一個人心中飽受折磨與煎熬又無法逃脫時,才是真正的可悲。
她吃完了最後一口馄饨,男人進來把碗筷收走,袖子随着動作上移,淡月看見他的手腕處有一道三角胎記。淡月總覺得這個胎記很眼熟,卻怎麼也想不來。
前世的記憶太長太長了,一些細碎的小事都記不清了。
外頭時不時傳來青蛙的鳴叫聲,淡月第一次感到疲累,她仰躺在床上,很快進入了夢鄉。
……
“好啊!膽敢騙老娘!”
橙娘人未到,聲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