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許府側門。
淡月一身丫鬟打扮,正随着領頭嬷嬷走入府中。
前日在許府外與橙娘蹲守時,她注意到不遠處有一間鋪子,裡頭白日屋門緊閉,偶有人來,也都是年輕有些姿色的女孩。
她當時聽見橙娘嘟囔了一句:“啧,這麼多個都沒有老娘挑的手指頭漂亮。”
她當時很是疑惑,卻不曾問出口。今日也是碰碰運氣,深夜敲響那間鋪子,謊稱自己是過路讨口水喝。裡頭大人本想将她打發走,可瞧着姑娘實在水靈,比起早就等在屋裡的不知要美上多少倍。況且瞧着淡月的衣衫破舊,一看便是個窮苦孩子,本着留一個也是留,送上門的不能不要的想法,便将淡月連哄帶騙地留下了。
殊不知淡月心裡最是清明,隻有面上顯得無辜可憐,無論男女看着她都覺得十分憐人,這下被領頭嬷嬷推在第一個獻寶。
嬷嬷讪笑着附在來接應的男人耳邊說:“您瞧着,今天這姑娘可不得了!這杏仁眼睛水汪汪的,鼻子小巧秀氣,小臉蛋看着都能掐出水來。”
說實話,嬷嬷的嗓門挺大的,雖然故意壓低聲線,但還是讓淡月聽個真亮兒。淡月隻能故作單純地眨巴眨巴眼睛,對周遭精緻的建築産生好奇,裝作自己的注意力被别處吸引。
淡月瞥見男人點點頭,眼神裡盡是不幹淨的色彩。
若真是剛滿二十的她,或許真是看不懂男人眼中的内容,可她實際的閱曆要年長許多。許是曾經被家人保護得太好,她竟不知短短幾日自己遭遇了多少身為女子的不公與肮髒。
嬷嬷湊近她說道:“嬷嬷看你可憐,指你一條明路,這裡可是有享不完的富貴,一定要努力留下來,知道嗎?”
淡月點點頭,嬷嬷滿意離去。
男人帶着她們走的是屋子後方的小路,彎彎繞繞地走了有幾分鐘,淡月發現這座宅子比起皇城那些商賈家沒差多少,就是宅子主人的審美遜色了許多,院子裡多是些或紅或紫的豔色花系,而樹木的排列也沒有什麼講究,看上去雜亂無章。
幾個女孩裡有一個看上去最是精明,她正踮着腳往邊上看,不料被男人呵斥回來。
“好好跟上,别亂看,那可是許爺身邊的紅人,若不是人家今日葵水,哪有你們幾個的份。還有你……”
淡月察覺到男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
“好好表現。”
她忍下喉嚨裡充斥的惡心,小聲說道:“是。”
她有些存疑地望了望剛剛路過的屋子……
幾人被帶到一間不大的屋子,四周圍繞的水汽,看着像是沐浴的地方。沒多久,幾個丫鬟推門進來,身側還有個指指點點的嬷嬷。嬷嬷使喚着丫鬟給幾個女孩沐浴更衣,讓淡月十分反感,心知躲不掉,索性自己拿着新衣衫,走到最角落的木桶處。
“多謝,我自己來。”
負責她的丫鬟見狀有些慌張,倒是旁邊的丫鬟從容些:“是個體貼人的,你就守在外頭,等人出來就是了。”
淡月察覺到她應該是新來的,按照旁邊丫鬟的說法,這樣的事情怕是已經很多次了。她拉住丫鬟,低聲說道:“姐姐,我想去方便一下。”
丫鬟聞聲點點頭,帶着她出了屋。門口嬷嬷得知此事,不耐煩地催促她快些回來。茅房倒是不遠,隻是到還有三十幾米距離的時候,一些人端着夜宵走過來,末尾的瞧見淡月身側的丫鬟,不顧對方阻攔直接把東西塞到她的手上。
“雛菊你去送,我肚子疼死了,去方便一下,快去快去。”
說完人就跑向茅廁方向。
雛菊端着東西看着有些手足無措,但肯定是不能誤事,她囑咐道:“我先去送吃食,你自己去吧,去完要快點回剛剛的屋子沐浴,不然要挨揍的。”
未等淡月回音,雛菊急急忙忙地便小跑上去跟上夜宵的隊伍。
好機會!
淡月見此時四周無人,悄悄繞到屋子後方,根據記憶找到先前路過的屋子。屋側的窗戶沒有關嚴,她透過縫隙小心翼翼往裡瞧。
隻一瞬,她的神情變得焦急起來。
她發現屋子四周都無人,悄聲打開屋門走了進去,直奔床上躺着的人兒而去。
“沈意!”
她的聲音不大,語氣卻堅定得很,吵醒了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蒼白的沈意。
沈意聲音有些沙啞,語氣充滿驚慌:“姐姐?怎麼是你?你也……”
“都是因為我,才害得你……”
淡月的後半句被眼前所見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見沈意心切,想上前去抱抱她,沒想到摸到了粗糙觸感的東西,不顧沈意阻攔掀開被子。隻見妙齡少女隻穿了很薄的内衫,人被繩子牢牢綁住,除了腦袋以外均動彈不得。透過内衫,還能看見身上青紫的痕迹,像是被虐待過一樣。
“他們怎麼能這樣對你?”
吐出這句話的淡月幾乎咬碎了後槽牙。
沈意落眸,神色黯淡:“是許爺。”
淡月忽然間發現,隻是幾天沒見,之前那個單純又可愛的女孩不見了。她很擔心,擔心眼前的女孩會做出不好的事情。沈意此刻的眼神,她看了太多。
上輩子丞相婦人看着被斬首示衆的老丞相,就是這樣的眼神,而下一刻她将身子直沖沖奔向屠夫未落地的刀,觸目的紅色伴随她身子落地緩緩爬出。
沈意雖然放棄了自己,但面對淡月卻還是有人氣兒的。
“姐姐你是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