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肴雖不及滿漢全席那麼豐盛,卻也是一頂一的色香俱全。
淡月伫立在桌案不遠處,用餘光掃着菜肴。她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喚了一聲,還好聲音極小沒有人聽見。
盼兒已經不顧形象地圍着桌子轉了一圈,忍不住誇贊道:“這是哪裡請來的廚子,味兒聞着太香了,賣相也是極佳!”
隻見孫哥将最後一道菜放入早先預留的空位中,語氣中帶着些驕傲:“為了迎接二位貴客,這可都是我親自下廚做的。”
此話一出,盼兒的星星眼已經藏不住了,就連淡月都輕輕張開小嘴,投去驚歎的目光。
“來了來了。”崔平岸風塵仆仆地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低着頭的沈意。崔将軍解釋道:“半路上遇見這丫頭在樹底下發呆,就一起帶過來了。”
淡月見狀上前攬過沈意的肩膀,推着她入座。
“崔将軍、盼兒姑娘您二位上座,公子您也請上座。”孫哥招呼着,又指了指許恒身側的位置道:“淡月姑娘您坐這兒吧。”
盼兒搶先一步拉住淡月的小臂:“女孩子當然要坐在一起啦!”
幾人先後落座,以崔平安和盼兒為首,許恒和淡月分别坐在二人身側,最後則是孫哥和沈意緊挨着。
“二位遠道而來,隻有此陋室款待,實在抱歉。”
聞聲,淡月擡眸看向聲音的主人,許恒正舉杯敬茶。許恒的身高本就比平常男子高一些,就連端坐着都比身側的崔将軍看着更挺拔。
主客舉杯回敬,衆人端起杯子作陪。細心的淡月擔心沈意不懂此禮節,特意為她斟茶送至她的手中,示意她與大家一同舉杯。
雖是正午宴請,卻因事宜太多不可飲酒,孫哥已經将杯中酒換成爽口的綠茶,剛好可以緩解菜肴入口的膩感。
她邊喝着杯中茶,落下手時眼眸盯着香酥鴨,還未等她動筷,下一秒,一塊外皮金黃酥脆的鴨腿便被夾到面前的碗中。
沈意這幾年在外流落,察言觀色懂了不少,這隻鴨腿便可印證。
盼兒卻在此時有想阻止的意圖,被淡月落眸提示噤了聲。
她明白的。
自小一起長大,除了這次意外讓主仆二人分離多日,盼兒實在是擔心小姐的安危,生怕她再有些閃失。況且,像此般完整的鴨腿,小姐吃的時候都應該由她仔細分成小塊才能入口,不然多失禮數。
為了不駁沈意的面子,淡月夾起鴨腿,旋轉至好入口的方向,輕輕撕下一小塊吃掉,盡管嘴邊沾上了油漬,她依然選擇先朝向沈意一笑,甜甜地說:“小意夾的就是好吃~”
此話一出,幾個比淡月年長一些的人都回以溫柔的微笑,而許恒的眼眸裡也有一絲暗流湧動。
他的臉上一般不會出現與“溫柔”二字相關的表情。
“怎麼不誇今天的廚子做飯好吃?”孫哥饒有些醋味地仰起頭,讓人一看便知是在打趣。
由淡月為首誇贊孫哥的聲音此起彼伏,得了大家都誇贊了三四句後,孫哥才笑着罷休。
他瞧着正拿筷子一點一點戳着鴨腿,企圖讓鴨腿分開的淡月問道:“淡月姑娘,你和盼兒姑娘很相熟嗎?”
在普通人眼裡,郡主的貼身丫鬟也是高位的存在,确實,她給自己編排的身份是崔将軍的妹妹,這着實需要一個與之相遇的契機。
“我其實是崔将軍的義妹,并非親妹妹。再被父兄搭救之前,四處流浪來着,和盼兒姐姐曾有過一面之緣。”
崔平岸哪裡敢反駁,一口茶湯入口因為這番話險些沒嗆到。他把頭埋低,假裝在吃飯,随聲附和地點點頭。
淡月瞧大家沒有質疑的聲音,索性繼續編道:“一面之緣可是大恩,那時候我在街邊啃饅頭噎着了,是盼兒姐姐給了我一碗水。後來嘛,我跟着父兄去過王府,有幸也見過盼兒姐姐幾次,互相認了出來,一來二去就相熟了。”
話音剛落,淡月發現自己越來越會給自己編排故事了,回頭真得寫下來,不然回溯的時候容易再編個新得出來。
想着想着,淡月自己還點了點頭。
盼兒在一旁憋笑,險些沒笑出聲。
她雖知道自家小姐是個有趣的性子,沒想到編故事倒也挺接地氣。見衆人對小姐的話沒有回複,自己則補充道,企圖讓故事變得更加真實,“我那時在外頭采買,遇到了個吃饅頭也不準備水的小丫頭,就順手給了她一碗水。也是沒想到,後續還能有緣分再見到她。”
淡月:“嗯嗯嗯。”
說得沒錯。
孫哥恍然大悟:“你們竟然如此有緣。”
淡月:“嗯嗯嗯。”
還好信了。
不過她也沒說錯,淡月出遊的這段日子也不是每個地方都有山珍海味可以吃,路程較遠的途中隻能吃點饅頭充饑,她哪裡吃過這些粗食,好幾次都噎的難受,盼兒總是恰合時宜地遞上一碗水。她每次都讓盼兒不要再買這種難吃的東西了,可盼兒又總是會備上一些以備不時之需。隻是不時之需的情況有些多罷了。
一向不參與他們對話的許恒,破天荒說了句:“确實有緣。”
耳畔爽朗的笑聲再次傳來,見此和睦的場景,崔将軍再次舉杯:“來,也敬我們大夥之間的緣分。”
一口茶入肚,淡月感到有些餓了,所幸放棄碗中的鴨腿,轉而想去夾魚吃。隻是那道菜擺得太裡頭了,隻怕是要站起身才能夠到,她瞧瞧盼兒,隻見那丫頭正胡吃海喝着,像是餓極了。
不能讓盼兒幫忙夾,那...總不好讓沈意動筷子吧,還是自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