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船身終是在不久後停歇,此刻紅透着的半邊天宛如少女嬌羞的臉龐照耀在雨過天晴的海面。
方才經過一場風暴的人們都在甲闆上收拾着海水侵略過的殘骸,一名船員在扶正木桶時驚呼一聲:“有魚!”
隻見他從木桶旁拎出一條比小臂還長的魚兒,魚兒脫離海水的懷抱已經奄奄一息,不時撲騰一下的尾翼好像在告訴大家它還新鮮着。
“我這兒也有!”不遠處又傳來一聲驚呼。
“我也是!”
......
他們的聲音從甲闆的四面八方傳來,大家的手裡都拿着被巨浪翻滾而送上船隻的海魚,他們眉開眼笑,先前對抗風暴的疲累被一掃而空。大廚孫哥毫不掃興:“都拿來!一會給兄弟們做個全魚宴!”
大家高興地歡呼起來,臉上都洋溢着樸實的笑容。
正在一旁幫忙把船舵繩子摘下的淡月,也和身側的男人對視一笑。那抹笑容沒有雜質,隻有暴風雨後的安甯祥和。
累了一夜的他們紛紛睡去,留下了幾個仍有些精神的,跟着孫哥去底艙查看漏水的情況。
淡月也抽空回去梳洗一番,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正往出走,迎面便撞上門外的俊逸臉龐。
許恒也是剛剛打開門準備去找孫哥看一下船艙的情況,見她率先開口:“怎麼不休息一會兒?”
她在梳洗的時候,發現手腕處刺痛無比,隻見白嫩的手腕側面有一道很長的劃痕,遇到熱水的刺激又重新冒出紅色血漬。許是在船舵上綁繩子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她想着出來找一些消毒的藥物和紗布包紮一下。
淡月的嗓音又恢複了平靜與溫柔:“我想找一些消毒的東西,許大人知道在哪兒嗎?”
許恒的眼眸閃動了一下,聲音逐漸加緊:“你受傷了?”
她沒有刻意藏起右手,而是将左手打橫托在下頭,他注意到她手上動作的異樣。
“我看看。”說着,他的身子朝她傾倒了些。
淡月則往後退了一步,依舊保持禮貌:“勞大人關心,我自己可以處理的。”
見她閃躲,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僭越。
“跟我來。”
船上的藥品很是齊全,大到開刀用的刀具,小到消毒經常用到的棉棒都有。許恒帶她到此處,主動在裡頭翻找着可能用到的物件。
不過許恒可能是過于擔心了,他幾乎将受傷後能用到的藥物和消毒用具都羅列在桌案之上,裡頭更甚至有針管之類的物件,林林總總已經拿出來十幾件了,若是此時淡月再不出聲,他怕是要将她那小小的傷口變成要命的傷勢。
她翻轉手腕,主動将手伸至他的眼前,她的力道控制得不夠好,一下子又把傷口牽扯到了。
本就是被鐵制的鈎子劃傷的,再加上被海水一遍遍的沖刷,傷口本就不容易愈合,這下可是真的恢複成剛劃傷時的模樣,隻見鮮紅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淌。
“嘶——”她因為疼痛倒吸出聲。
許恒好看的眉被揪成川子,連同那顆眉間痣都被移了位置。他擡手想接過她伸來的手,卻猛然想到她可能會覺得與禮不合。他甩了甩袖子,将衣衫袖子覆蓋住手掌,然後輕輕托起她受傷的手。
淡月自小嬌養在王府,本就沒有怎麼受過傷,現下手腕撕裂般的痛楚讓她就那麼把手僵在空中,生怕動上一下會痛更多。直到她的手被人以很輕的動作扶起,她才将手臂緊繃的力氣卸下,放松之後她通過順暢的呼吸,覺得痛感仿佛變輕了。
那個男人,他懂她的禮教,用恰到好處的細節讓她無法拒絕,就連為她擦拭傷口的動作都是輕輕柔柔的。
許恒蘸取消毒的水劑以輕點的方式幫她先是抹去傷口四周的血迹,再在傷口之上撒上止血的藥粉,最後用紗布的時候,他一個人無法操作,在他拿出卷的齊整的紗布遞給淡月時,還未等他開口,她就以極其默契地将紗布開口找到,拉扯出足夠的長度。
他的眼眸望向她,琥珀色的眼眸裡隻有她垂下眼眸認真幫忙的模樣,兩側鬓角被刻意留下的發絲遮住她兩側的顴骨,将整個人襯得更為美麗,呼吸之間,還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好聞的栀子香氣。
當一個好看的蝴蝶結被精巧地綁在傷口上時,她驚覺,原來許恒竟有這樣的好技術?
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那時他們一起懲奸除惡時,她受傷,許恒可是連消毒的藥物都分不清,更别提紗布被他綁得有多醜陋了。
看來,三年的磨煉,他真的經曆了許多。
隻不過...
蝴蝶結嗎?
是遇見的姑娘教他的嗎?
想到此處,她擡起眼眸,卻發現許恒也正在看着她。四目相對之時,四周好像舞動着輕柔的羽毛,他們彼此的氣息是柔軟的,像水一般滋潤着空氣。那一瞬間,空氣變得有些濕潤起來,不知道是他們二人誰的呼吸開始加快,引導着另一個人的呼吸也逐漸不穩起來。
這一仗,終使淡月敗下陣來。
她再次在心中不可否認地說:這該死的帥氣男人,多看一眼都忍不住心動。
氣氛轟到此處,她的思緒淩亂不已,為了打破尴尬,她開口道:“你的手臂,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