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不大,那位新來的大人住在哪裡向路人打聽便知。
在此之前,淡月更想先找個地方傳信給爹爹報平安。鎮子倒是有一處驿站,可是此處離京城還是有些距離的,傳信回去需要一兩銀子,而且現下不往京城去,需要等有貨運時才能送。
也就是說,一兩銀子送信,還不保證時限?
淡月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真是圓了那句,無奸不商!
回到正事上,走到不遠處就看見馬順正陪着許恒喝茶呢。
“赈災赈災,還有閑心思喝茶。以前錯付的真心真意喂了狗!”
在樹後觀望的淡月蹙起眉碎碎念着,走出陰影處的身子被聽見的下一句拴住腳步。
“大人,您看咱們四六分,可好?”馬順谄媚着問許恒。
許恒沒有擡眼,而是用修長的手指敲擊茶杯做回應。
見大人不滿意,馬順眼睛提溜一轉:“那,三七?您七,我三,可好?”
回應他的隻有勻速的敲擊聲。
此時淡月心中浮現出不好的感覺,他們難道分的是...?
“大人,那些銀子,已經給出去一成了。您看這些地方都已經修繕好了,若是您拿七也能在此地買下幾棟大宅院了,就讓小地喝口湯吧。”馬順好言相勸。
許恒這回終于擡起星眸,“想喝湯?一九不能喝?”
得到他的這句回應,樹後頭的淡月内心咯噔一聲。
他們果然是在瓜分赈災款。
先前才壓下村民們對官員的怒火,這下為何許恒也是如此?
他是如何當上的安撫使?又為何變成一個貪官?
一切都成了謎。
唯一讓她能确認的是,她不能出現在許恒眼前,避免被他直接帶回京城。現在的她,隻想完成水中村交給她的事宜,她需要跟百姓站在一起。
樹影落在她的臉上,将好看的五官劃分成一塊一塊,單拎出來卻也如此迷人,以至于她都沒發現對街的一位男子眼睛都看呆了。見她轉身欲走,連忙鼓起勇氣迎了上去。
“姑娘留步!”
淡月的腳步停住,她感覺到不遠處正交談着的二人目光被吸引,連忙将身子背對過去。
身着官服的男人眼眸落在麻布衣衫的女子身上,卻沒有多做停留。
“姑娘,可曾婚配?”被淡月粉嫩臉蛋兒吸引來的男人眼神似是尋到寶藏般閃亮。
她佩服他的勇氣,卻鄙夷他的無禮。
對于無禮之人,她一般都是無視而過,就像現在,她用比平常邁步快上一倍的速度逃離現場。可在她的眼裡是快步,在身旁星星眼的男人眼裡卻是微風吹起美人的額發,秀麗可觀。
她好言相勸,對方卻仍然糾纏。好在糧鋪并不遠,她帶着“狗皮膏藥”就那麼走來。低着頭靠在糧鋪門旁的馬肅成注意到他們,淡月側頭用餘光掃過,期盼少年能救他。
少年心領神會,面露厭惡之色,用手臂擋在淡月身前:“别碰我阿姐。”
聽到這聲“阿姐”,淡月覺得心裡一陣溫暖。沒想到他會因為母親的一句囑托,對不熟悉的她如此好,真是個好孩子。
可他究竟在馬順身邊經曆了什麼呢?
糾纏的男人還不死心,還在言語上啰唆着,最後被馬肅成抄起店裡頭的掃帚打了出去。
返程的路上,村民們和糧鋪老闆相談甚歡,淡月卻一反來時的常态,變得沉默寡言了許多,就連晚上夜宿時的吃食都是馬肅成給她單獨送來的。隻是再次端出來時,隻動了饅頭的一小角。
“你是不喜歡吃嗎?”馬肅成看着幾乎完整的饅頭問道。
淡月仔細洗着臉,再将臉上的水擦幹淨後答道:“是,也不是。”
她确實是不喜歡吃饅頭,可是在被救後的這麼長時間,她吃得最多的也是饅頭,早已經不排斥了。隻是她心中裝着事兒,吃東西就顯得很費勁了。
水中村的大家見着幾人的隊伍中間還有一輛載着東西的車,上前一瞧,竟是大米!足足還有五十斤!
大夥雀躍的一陣陣歡呼起來。淡月向馮隊長介紹糧鋪老闆,并說明了做的交易。馮隊長馬上讓人去擡清早剛打的魚。
滿滿三筐活蹦亂跳的魚被擡了上來,糧鋪老闆的眼睛都放光了。
“這可都是今早剛捕上來的?可還有多的不?”老闆瞪大眼睛問道。
未等馮隊長開口,村子裡最年長的阿婆瞧見他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來來來,你來。”
阿婆帶他到村中的水窪處,目之所及的清澈水裡,能瞧見有許多的魚。那些魚與其他河裡頭的不同,都是此前風暴被卷進來的海魚。
阿婆笑着拍打老闆震驚住的身子:“要多少有多少啊,年輕人。”
可老闆的眼裡除了魚,卻還看見了被水流掩埋住的房屋。
“你們這兒,竟受災如此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