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餘光掃過抓住他袖袍那兩隻白嫩纖細的柔荑,身軀微不可察的一僵,笑着擡手就像從前一樣拍了拍她的發頂,順便不動聲色從她手中解救出了自己的袖子。
裴寂雪語帶揶揄的說:“你啊,我還道你當真轉性了,竟連我母親都騙過了。”
見到她此時的模樣,裴寂雪心中這些日子積攢下來的懷疑總算消散了大半。
既如此,也沒有繼續試探的必要。
他面色如常撣了撣衣擺上并不存在的灰,轉頭望向了外面。
即使腳下道路平坦,馬車裡也略有些颠簸。
剛巧馬車路過一家熟悉的點心鋪子,裴寂雪掃了一眼門臉,轉頭看向身後端坐的人,眸中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審視。
謝長安直覺性的感覺到危險,頭皮緊了緊,餘光掠過他的側臉,掃到了馬車外那熟悉的門臉。
按照她以往的性子……
謝長安隻在瞬間便作出了合理反應,驚喜地抓上了他的袖子,語氣激動:“三郎!是京味齋!”
同時,她也想給他添添堵。
她的丈夫一貫是個喜歡體面的,連平時穿的衣服都要一絲褶皺也不能有,前世她把那等事鬧上金銮殿顯然沒有給他體面,所以他才會趕盡殺絕。
謝長安如今看來,流連花叢,喜歡兒女情長不過是他用來麻痹金銮殿上那位的眼睛罷了,女人于他而言,隻分有用或無用。
裴寂雪眼瞳微微下移,看了半晌才擠出一絲溫和的笑意:“知道了,知道你最愛吃裡面的點心,我這就吩咐下人去給你買。”
馬車外趕車的許三不經意瞥了一眼身後,從虛掩的車簾裡窺見了幾分車内的景象,不由詫異。
若是旁人,此刻早已被攆下馬車了。
謝長安看出了裴寂雪笑容之下的勉強,卻反而不依了。
她将裴寂雪的手臂用力一拽摟緊了,用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肩部磨蹭:“下人哪裡知道我最喜歡什麼點心,三郎你去給我買嘛,好不好?”
裴寂雪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如水,謝長安知道這是他發怒前的征兆,但是讓他不高興,她可真是該死的高興啊!
不過,她也懂适可而止。
畢竟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更何況這本就是一匹狼。
于是她仿佛被吓着了一般撒開手,往後挪了一段距離,身子抵在了馬車車廂上,驚慌道:“三郎你怎麼了?臉色怎的這般難看,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裴寂雪幽沉的眸子鎖着她,緘默不語。
謝長安瑟縮了下,但似乎又躊躇着鼓起全身的勇氣,伸手牽住了他的手掌:“你别生氣了好不好?你看這離侯府也不遠了,要是讓爹爹和兄長們知道我又惹你不快了,大概又要訓斥我了……我不該任性。”
裴寂雪感受到握住自己手掌的那片溫軟,有些涼。
他凝視着她,黢黑的瞳孔裡映出一個驚慌失措的她。
她很美,連恐懼也那般惹人憐惜,一點也不辜負京城第一美人這個名号。
裴寂雪胸腔的怒意慢慢消失了,他臉色緩和了下來。
他倏然站起身道:“我的莞兒向來天真爛漫,怎會惹我生氣,别胡思亂想了,我這就去給你買你愛吃的點心。”
說完,他微微提高聲線:“停車。”
許三手下勒緊缰繩,馬車又往前走了幾步才徹底停穩。
裴寂雪撩開車簾鑽了出去。
丞相府的馬車長長一列,不可謂不招搖。
早就有人想一睹盛京三公子風采一路随行,如今他忽然出現,立即便引起了一片騷動。
一簾之隔的外面傳來許三的聲音:“公子,您怎麼親自下來了?要做什麼吩咐屬下一聲便是了。”
裴寂雪面露無奈,邁下馬車,轉頭看向車窗處,許三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謝長安明媚的笑臉,一臉幸福洋溢之色。
“可是……”許三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裴寂雪往京味齋的鋪面走了幾步又頓了頓,他是背對着馬車的,因此隻有許三能看清楚他發青的臉色。
京味齋是盛京最有名氣的點心鋪子,各式各樣的點心糕點都有,就連宮裡也時常派人出來采買,店鋪門口從早到晚都擠着一群嗷嗷待哺的人的。
裴三公子走到何處不是優待,什麼時候跟這麼多人擠過。
許三窺着他的臉色,試探性的開口:“要不……還是屬下去吧?”
謝長安心底發笑,卻仍嫌不夠,柳眉輕輕一皺,嬌滴滴喊道:“三郎……看這天色大抵是又要落雪了,你要快去快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