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無力擺了擺手:“不用,我沒事的,吓到你了吧。”
“沒有。”
謝長安嘴硬的說,耳朵卻微微燙了起來。
男子露出一個極淡的笑意,也沒拆穿她拙劣的謊言。
那點笑在月光下盛放,謝長安半天沒回過神。
直到眼前的人從腰帶中取下一物,遞給她:“我知道你是誰,這個小玩意兒就當見面禮了。”
謝長安仔細一瞧,那是個珠翠。
他清瘦的手指輕輕扳開珠翠,這個珠翠竟然在她眼前仿佛變戲法一樣變成了一根簪子。
“!”
謝長安震驚的看着他手上那根很漂亮的簪子。
男子把簪子放到她手裡。
随即,謝長安便聽到他歎息一般開口:“見面即是有緣,如果有一日覺得活着太累,本宮便贈予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謝長安心中太過震驚以至于她完全沒察覺對方的自稱。
她讷讷道:“為什麼?”
“誰知道。”
他笑了笑。
“到時間了。”
他又說,然後便離開了。
兩人的交流很簡短。
彼時的她并不懂他話裡蘊含的深意。
她擁有顯赫的身份、家人的寵愛,還嫁給了自己打小便心儀的人。
為什麼會覺得活着很累?她一點也不覺得累。
後來她懂了,卻陷入了寸步難行的處境,也再也遇不見這個人了。
再聽到,便是他的死訊。
*
謝長安總算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她看着眼前一臉病容的男子,眼神格外柔軟帶着幾絲懷念。
那根簪子平日裡都是以珠翠的模樣待在她的發髻之上。
裴寂雪命人收了院子裡所有尖銳的東西,頭面首飾連衣服上的裝飾都不放過,唯獨漏了這個不起眼的小玩意兒。
眼前的人也算陰差陽錯的救了她。
謝長安也想過他為何要救她,她一直記得第一次在花園裡遇見他,他的眼眸深邃得好像能看透世間一切污濁,應當是個早慧的,可惜天妒英才。
或許正因為他生在深宮中之中,早早便見識了人性有多惡,他應該是早早便看清了裴寂雪骨子裡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也早早就預見了她的結局。
他不想勸也勸不動,也可能心知有些事勸說無用,亦有可能他已自身難保,平白摻和别人的事隻會惹麻煩。
謝長安莫名覺得心頭堵得慌。
她看着男子帶着濃重病氣的臉,語氣十分堅定,但聲音壓得很低:“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
靠在車壁上的男子忽然皺了皺好看的眉,面露痛苦之色。
謝長安方才捏着他下颔喂藥的時候就覺得他身上沒什麼溫度,為了确認自己的猜測,她緩緩伸出兩根手指碰了碰男子無力垂落在一側的手背。
果然冰涼一片。
如今已經靠近年關,天氣齁冷齁冷的,他身上的衣裳竟然還是春夏的薄款。
這馬車裡面也沒有什麼暖爐之類的東西,可不是要凍死人嗎?
前世她隻見過他一回,看起來過得也沒這麼慘,如今細想許是晉帝顧忌自己的顔面,總不能讓皇子穿得破破爛爛前去參加臣子壽宴,傳出去豈不是引人诟病。
堂堂一個皇子,總不能是他自己願意在這麼冷的天穿成這樣出來挨凍吧?
那就隻能是被人刻意苛待了。
男女授受不親,哪怕隻碰了下手,也是極為不守規矩了。
謝長安臉有些發燙。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裳,裡面襖裙倒是很厚,但是不能脫。
還好出府前怕她凍着讓她穿了件披風,方才跳上馬車的時候還險些被絆一跤,如今也算派上用場了。
謝長安埋頭解披風系帶的時候,她面前的人陡然睜開了眼睛,狹長的眼眸映出她毫無所覺的身影,眼底帶着探究和不解。
謝長安解開系帶後一擡頭蓦地撞進他瞳孔裡。
他神色轉變之快幾乎是無縫銜接,于是她根本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勁。
兩人對視片刻都還沒來得及開口,馬車忽然停了。
祝樓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我們是宮裡的人,車裡坐着的是九皇子殿下,這是令牌,請過目。”
守城的侍衛顯然跟那晚不是同一批,沒有一個聲音是熟悉的。
守衛明顯帶着懷疑的聲音在外響起:“九皇子?緣何出城?”
祝樓面無表情:“宮中憋悶對殿下病體不利,出城透透氣,順便采些草藥。”
謝長安聽着外面的對話,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中,意思就是讓他不要出聲。
男子隻靜靜看着她,沒答應也沒拒絕,所以她理所應當就當他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