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裡走出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少年,皮膚是長期曬太陽的醬色,眼睛鼻子都跟陳娘子有相似之處。
他穿着一件粗布衣裳,褲腿挽到小腿,走過來笑容有些腼腆的打招呼:“小姐好,若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您盡管吩咐便是。”
謝長安朝他笑着點了點頭,大概掃了一圈屋裡人的數量,還好她帶的紙契有餘量。
在做正事前,她特意帶崔時堰去了隔壁屋子,讓他坐在那裡暖身子。
屋裡燒着火盆,有些細微的暖意。
謝長安回到方才的那間屋裡,這些人誰這麼近見過大戶人家的小姐,都很惶恐。
但謝長安的态度始終很随和,她拿出那盒成品香膏挨個給在場的人聞,村民哪裡見過這樣的新奇玩意兒,逐漸來了興趣也忘記了身份差距。
一個個七嘴八舌的,堂屋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隔壁的主屋卻靜的出奇,隻餘火盆裡的木柴偶爾炸開發出的噗嗤聲響。
崔時堰被凍得發青的手放在火盆上方已經回了暖。
他坐在這裡便能将隔壁的動靜盡收眼底,這就是她說的大業将成?
不知該說她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太過天真爛漫。
他伸出手在鼻尖輕輕嗅了嗅,謝長安方才過去之前趁他不備調皮地在他手上抹上了香膏,确實是個新鮮玩意兒,但做生意恐怕沒那麼容易。
祝樓雙手奉上茶水,看起來表情十分糾結。
他真的很想問殿下為何要在此處浪費時間。
崔時堰看也沒看他,接過輕輕抿了一口,坐在那裡靜得仿若一尊玉像。
他忍來忍去,臉都憋綠了。
崔時堰喝了一口茶,許是不合口味便也沒再動過。
他終于掃過來了一眼:“吃壞肚子了?”
“……殿下。”祝樓忍不住了:“您留在這裡是為什麼啊?當真對她這玩一樣的大業感興趣?女人能成什麼事,而且她一個侯府小姐竟然要做生意?她又不缺錢!誰信啊。”
崔時堰轉了轉手中的茶碗:“這樣呆着不是挺好?”
祝樓啞火了。
雖然很無聊,但對殿下來說确實是難得的平靜。
“可惜,即使是這樣的小願望也無法達成。”
崔時堰半垂着眼皮,不知在跟誰說話。
一整個下午他們二人就坐在這裡看謝長安領着衆人忙活來忙活去,趁着謝長安走開的間隙。
祝樓頗為嫌棄的開口:“千金大小姐竟然跟一群普通村民打成一片?”
崔時堰斜睨過去:“你為何對她偏見如此大?”
“屬下對她才不是偏見!屬下就是看不慣這些虛僞的做派,她一個錦衣玉食的小姐哪裡知道苦日子是什麼滋味?隻有殿下……”
觸到崔時堰冷卻的目光,他不情不願的住了嘴。
倏然,祝樓的背後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她幽幽問道:“又說我什麼壞話呢?”
祝樓身軀瞬間僵直:“哪裡,我哪有說你壞話!”
謝長安眯了眯眸子,詐他:“我都聽見了!你說我……”
祝樓額頭冒汗,但仍然固執地硬着脖子:“聽見了你還問!”
謝長安一掌拍上他的肩膀:“騙你的,其實我沒聽見,隻是詐詐你,瞧你心虛成什麼樣了。”
祝樓臉青了。
崔時堰頗為有趣的看着他們倆打鬧,眼中含着淡到幾乎捕捉不到的笑意。
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
陳松柏手裡提着茶壺和一個茶杯對謝長安笑道:“小姐,辛苦你跟我們一塊兒勞累,來喝口茶,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喝的慣我們家裡的茶……”
謝長安朝他明媚一笑,接過他手裡的竹杯一飲而盡:“多謝。”
陳松柏發自真心感覺到開心。
他又給她杯子裡添了半杯茶,看她低頭喝水看得入迷,忽然感到一道有些尖銳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
他望過去就對上了旁邊男子平靜無波的黑眸。
他茫然舉起茶壺:“公子也要喝茶嗎?”
崔時堰輕輕搖頭,收回了視線:“不必,多謝。”
陳松柏這才緩緩點頭表示了解。
但他瞧着眼前明顯儀态不凡的病弱小公子,他的肌膚白得仿佛能夠透光,連唇片也透着蒼白。
這樣一個溫和有禮的人當真會有那樣即便不對視也讓他感到如芒刺背的銳利目光嗎?
他方才感到的銳利更像是幻覺。
他又看向男子身側立着的高大侍從,心裡的懷疑對象已經轉變成了他。
祝樓:“??”看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