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的出現讓很多人都感到意外。
宴會都過半了,可能沒人會想到他今天還會出現,幾乎是所有人都擡頭朝着殿門望過去了。
上一個這麼有影響力的,大概還是無憂太子阙珏。
謝長安本來覺得宮宴挺沒趣的,等來等去也沒等到他出現,她都以為今天見不到他了,沒想到他會在這個節骨眼兒過來。
謝長安是少見的幾個沒有把視線投向門外的人,她看的是殿上端坐的晉帝。
她觀察到聽到宮人報完,晉帝臉色肉眼可見的變難看了。
謝長安有些想不明白,好歹也是他的兒子,即便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被扔在冷宮不管不顧這麼多年也該還完了吧,可為何他對殿下還是如此厭惡。
身為天子,竟絲毫不加以掩飾,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有多不喜歡這個兒子。
難怪這宮裡誰都能欺到他頭上去。
但那個始終空着的席位卻是給他留着的。
崔時堰被崔一送進來,他立在金銮殿下面仿佛風都能将之吹倒,一張沒什麼顔色的玉容令見者心折。
好在沒有像上次一樣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了。
他聲音帶着沙啞:“兒臣,見過父皇。”
晉帝甚至都沒出聲,隻是擺了擺手,旁邊立馬有随侍的宮人上前摻住他往席位上走。
那宮人應當是受過相應的訓導,他對九殿下的忌口和習慣都很熟悉。
崔時堰一坐下,他便立馬差人撤了桌上辛辣刺激的酒菜。
并且叮囑撤菜的宮人傳話給禦膳房,九殿下吃得清淡菜色也要少油少鹽。
一個體弱多病的人平時最基本的忌諱在周圍人的眼裡那就是矯情事多,比如太子煊。
謝長安認得太子,他坐在最前面。
一衆皇子像衆星捧月一般把他簇擁其中,他臉色陰沉的看着那個最不受寵的弟弟,眼中隐含着不耐煩的光沒讓其他人瞧見。
這位太子由中宮所出,從小被捧在手心裡,身份尊貴,高傲不可一世。
謝長安印象中每次見到他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樣。
謝長樂盯着另一邊的席位有些挪不開眼,之前她還在問身為盛京三公子之首的九殿下跟無憂太子誰更勝一籌,如今她覺得這個問題更難回答了。
旁邊不知是哪家的女眷攥着帕子惋惜道:“幼時便聽聞九殿下驚才絕豔,今日一見果真是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無人配白衣,這樣的人卻因病痛被困在殿宇中寸步難行,真是可悲可歎。”
謝長樂一邊聽着。
那一道寡淡的白影在一堆華貴的明黃深藍色錦袍中卻絲毫沒有被埋沒,反而是更顯出一分遺世孤高。
他的出現搶走了其他皇子的光芒,無憂太子在殿上時也是這樣,輕易便能攥住旁人的目光。
與私欲無關,哪怕是不偏好美色的人也願意多看他們幾眼,胃口都會變得更好。
從某種程度來看,這兩個人還真挺像的。
謝長安拖着腮凝望着那邊。
忽然,崔時堰擡起眼簾,朝她這邊掃來一眼,嘴角彎出一個弧度。
謝長安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認出她來了,那是在跟她打招呼。
可很快,謝長安的眉又不由瞥了起來。
他跟阙珏不一樣,阙珏身份尊貴,沒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按照太子那争強好勝的性子,但旁人的這些關注恐怕會給九殿下惹來麻煩。
果然,謝長安還沒想完,殿中便有人站起了身。
“父皇,孩兒有一事想說!”
太子崔鴻煊忽然站起身朝着殿上的晉帝遙遙一拜。
晉帝神情無波的看着他,知子莫若父,他的兒子心裡想的什麼他心知肚明。
他道:“煊兒,但說無妨。”
很明顯,他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崔鴻煊轉頭看向滿臉病容的崔時堰,笑容可掬的說:“算起來,本太子也許久未曾看見九皇弟了,甚為想念啊,今日好不容易得見了,你可不能幹坐着啊。”
崔時堰淺淡擡眼看向他,雙手交疊拜了一拜:“謝過太子皇兄挂念……咳咳,”
說完他便偏頭咳了起來。
大臣無奈地搖了搖頭,九殿下這身子骨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崔鴻煊看他說句話就咳成這樣:“你沒事吧?”
崔時堰緩了會兒,道:“多謝皇兄關心,我無妨的,皇兄請說。”
崔鴻煊目露不屑,低聲嘟囔了一句:“明明是個病秧子比他這個太子擺的譜都大,看本宮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一頓。”
不過他聲音太小,周圍無人聽見。
崔鴻煊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衆所周知,小時候九皇弟便是盛京家喻戶曉的才德兼備的三公子之首,本太子一直很是欽佩,隻是九皇弟病了以後便甚少出現在人前故而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可是難得的機會!父皇,兒臣想與九弟比試一番,請您恩準!”
晉帝的視線終于短暫的落到他身上,眸色沉沉。
不可,謝長安忍不住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