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之後,謝長安發現相府門口空空如也。
她不解看向身旁的兄長:“二哥,馬車呢?”
總不能走路出城吧。
謝昱嘴角帶笑,打了個手勢:“沒有馬車,今天哥哥給你準備了别的。”
他語音落下,便有小厮從拐角處走出來,手裡牽着兩匹馬,一匹雪白,一匹棗紅。
雪白的那匹馬在陽光下,毛發都仿佛踱着金邊兒。
謝長安震驚的看着小厮慢慢走近。
小厮恭敬将馬缰交到謝昱手裡。
謝昱側眸看她,笑容在天光裡熠熠閃亮:“哥哥特意給你挑的,性格特别溫順,想不想試試?”
謝長安上前幾步,撫着小白馬鬃毛,心底湧上酸意。
算起來,她已經許多年都沒騎過馬了。
前世被關在院中那幾年,裴寂雪尋遍了天下的奇珍玩意兒給她,可惜卻對她真正喜歡的東西視而不見。
馬兒在原地踏着蹄子,打出一聲響鼻。
謝長安緩慢回頭看向含笑望着她謝昱,遲疑的開口:“二哥我……”
“快試試吧,出嫁後便沒騎過馬了吧,别害怕,二哥在。”
謝昱笑容中帶着将要溢出來的溫柔與鼓勵,截斷了她的話。
謝長安咬了咬唇,重重點頭:“嗯!”
語落,她一把抓住馬鞍的前橋右腳在地面借力一蹬便翻身上馬,她的馬面在光下翻飛反射出刺目的流光溢彩,動作利落漂亮得讓人驚歎。
馬兒有些不安的來回踱步,轉瞬便被她安撫住了。
謝昱站在石階上方望着騎在馬上的女子,刺眼的陽光落在她身上那一刻都仿佛柔和了不少。
她好像天生就與養在深閨裡的金枝玉葉不同,她合該馳騁在陽光下,張揚得讓人移不開眼。
謝長安安撫住了馬兒,轉頭去看卻發現謝昱望着她在發呆。
她好笑道:“二哥,走吧。”
謝昱對她猴急的性子十分無奈,走下石階,幹脆地翻身上馬:“走吧。”
‘駕——’
兩匹駿馬于長街之上飛奔而去,她們的衣擺在晨風裡翻飛。
門内忽而走出一人,吓了守門的家丁一跳。
四名守門家丁趕緊朝來人抱拳道:“三爺。”
裴寂雪擺了擺手,家丁們繼續堅守崗位。
他走出來時就隻能捕捉遠處兩抹亮色越來越遠,最後徹底瞧不見了。
然而隻有許三才知道自家公子在門後站了多久。
許三納悶:“公子何不光明正大來送夫人?”
裴寂雪收回視線,沒回答他的問題,轉而問道:“讓你查得事情怎麼樣了?”
許三壓低聲音道:“那事兒确實有些古怪,當日附近的酒家食客并不少,卻無人瞧見究竟怎麼回事。”
裴寂雪眉尖微不可察的下落了幾分:“那流言的源頭呢?”
許三道:“流言的源頭來自市井街巷,看起來與丁府并無幹系。”
裴寂雪瞥他一眼:“有沒有幹系,是證據說了算。”
許三垂首:“是,公子如何打算?丁府前幾日送來口信,丁家那位小姐想見公子您一面。”
裴寂雪微微皺起眉:“補品和藥品可送去了?”
許三道:“回公子的話,月初便派人送去了,但……她仍然執意想見您,倘若您不去,她便要将此事鬧大,讓夫人名聲受損。”
裴寂雪的目光微沉。
許三能感覺到他周圍猶如在醞釀一陣無形的風暴,還沒有什麼人敢威脅公子。
裴寂雪半天沒說話。
許三道:“公子何不把此事告訴夫人,這兩年多虧了您從中周旋才讓這事兒不至于鬧大,夫人知道定然感動。”
“這些事她無需知曉。”裴寂雪冷淡道:“那就備上東西,去一趟。”
許三隊結果已經毫不意外了。
畢竟自從那事發生以後,公子親自上門安撫,才讓那姑娘放棄求死意志。
丁家答應此事不鬧大,但條件是那姑娘想見公子時,公子必須去。
這幾年無論公子多繁忙,每年至少抽空去丁府一次。
“是。”
街上的百姓遠遠瞧見那抹紅影便覺得眼熟,駐足瞧了半天。
那道紅影與幾年前的一道紅影逐漸重合起來。
人們便開始慌亂。
“是謝長安!她又策馬了!”
謝長安看見百姓匆匆奔逃,心頭又澀又苦,騎馬的速度也慢慢降了下來,最後從策馬變成了走。
謝昱一看便知道她看似若無其事,但終是受了影響,她臉上的張揚再不複存在。
謝昱出聲道:“别怕,二哥陪着你。”
謝長安朝他揚起一抹笑:“我不怕。”
有一個用自己的死來撇清關系,隻為不牽連自己的兄長,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這一次,她隻怕自己不夠強大,護不住他們。
兩人一前一後策馬出城。
她們出城以後,街市上才慢慢恢複了正常,但是這件事還是擴散了出去。
城外比城内空氣清新得多,到處都是草木化雪的清香怡人。
臨時軍營搭建在離城幾公裡處。
謝昱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
臨時營沿溪水而建,周圍分布着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循某種規律的四角攢尖式幄帳,一處幄帳前支着一口大鍋,裡面正熬煮着什麼,白煙打着卷飄散在空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