幄帳圍成片的沙地上,一群身着重甲的士兵正在互相切磋,長戟毫不留手往對方身上戳。
謝骁穿着一襲朱紅色的交領衣衫,外面套着黑色甲胄,肩甲和胸甲肉眼可見的沉重,上面還帶着尖刺。
他負手立于最前面,表情不怒自威。
謝來站在他身後不遠處,也是一身甲胄,跟平時穿常服斯文還有點儒雅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謝長安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大哥這麼嚴肅的時候。
他跟謝長安講話時,哪怕是生氣時的訓斥,眼角眉梢都帶着一抹柔軟,怕吓到她。
謝昱和謝長安相繼翻身下馬。
有人瞧見他們,朝他們抱拳打招呼:“見過小侯爺!”
謝昱輕描淡寫擺了擺手,捋了一把束起的高馬尾,長時間的奔波讓發尾有些淩亂。
一路走過去都有人跟謝昱打招呼,他小時候也是這裡的常客。
謝骁帶的人大多數都是熟面孔,還有一些生面孔是後來填充的。
謝長安跟在他身邊猶如透明,她能感受到周圍投來的暗含打量和揣測的目光。
謝昱笑道:“别介意,軍營裡的這些人有的一生直到死都在戰場殺敵,沒見過姑娘,更何況是京城第一美人的我妹妹,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話,也不敢跟你說。”
謝長安聞言,再看向周圍暗暗觀望的軍漢子們,忽然覺得表面裝作視而不見,退開後又躲在一邊偷偷瞧的模樣都變得可愛起來了。
一生都沒見過姑娘是什麼概念,她沒法感同身受。
大概是從生到死都孑然一身吧,生無依靠,死無牽挂。
而普通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就是這些人用自己一生孤家寡人換來的。
謝長安歪頭道:“他們與二哥好像很熟。”
謝昱點頭,道:“小時候爹爹将我與大哥扔到軍營裡讓人狠狠操練,差點沒死在這,當然熟。”
這條溪流往上便是正在操練的士兵,溪水沿岸開着黃色不知名的小花。
謝長安蹲下身采下一小把攥在手裡,藏在了身後,轉身面向謝昱笑道:“二哥,你低低頭。”
謝昱一掃她藏在身後的手,結合她剛剛摘花的動作便猜到了。
他唇角泌出一個淺笑,老實地彎下腰,任由謝長安将一朵鵝黃色的小花插在了他鬓角,笑道:“又想捉弄我……”
謝長安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頂,以資鼓勵。
她認真的道:“二哥辛苦了。”
謝昱被她拍得愣了一下,她婉柔的嗓音仿若帶着一抹熱流鑽進心尖,灼熱得燙人。
謝昱笑了,伸手重重揉了揉她的發頂:“沒大沒小的。”
從謝長安走進那一刻,營裡來了姑娘這消息便像長了腿一般飛速傳遍了周圍的營帳。
周圍不一會兒便擠了一堆人。
“我是不是還在做夢?咱們這地方怎麼會有姑娘?”
“那是誰啊?”
“媽的老子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長得這麼标志的人!”
“你仔細瞧瞧,那姑娘是不是還長得有點像咱們世子?”
“我果然是在做夢吧,世子爺變成女人了?你快掐我下!”
“世子爺都敢想,色欲熏心,你不要命了!”
……
謝骁瞥見這處的動靜,自然也瞧見了正在朝他招手的謝長安。
他眉眼柔和了些許,擡手道:“今日便先演練到這兒,解散收拾準備吃飯。”
衆兵士面面相觑,仿佛都看到了千年鐵樹開花的場景。
謝骁走過來。
謝來朝她一拱手:“三姑娘。”
謝長安也回禮道:“謝校尉。”
謝昱站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道:“好妹妹,趕緊給大哥也戴一朵。”
謝骁涼涼的撇他一眼,随後看向謝長安手裡的花和她顯然有些躍躍欲試的模樣。
謝骁無奈低頭,嘴裡卻道:“都成親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
謝長安踮起腳尖趕緊将花插在了他的發冠旁邊。
謝昱吹了聲哨子:“大哥好俊啊,這要是讓盛京城那些女子見了,怕又該走不動路了,非大哥不嫁了。”
謝骁道:“為兄看你這麼閑,一會兒不如跟我手下的人切磋兩招吧。”
謝昱立即垮下臉,求饒:“大哥饒了我吧。”
“不饒。”
謝骁十分殘忍拒絕了。
謝長安樂得在一旁看好戲,謝昱重重揉她的頭發:“小沒良心的,你還笑。”
謝骁唇角也跟着彎了彎。
驚呆周圍圍觀的一群人。
“!!”
謝骁威嚴的眸子掃過去,一群人立馬背過身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的模樣。
謝骁收回視線:“該吃午飯了,你們來時吃過了嗎?”
謝昱答:“當然沒吃。”
謝骁有些遲疑的看向謝長安。
謝長安茫然回望:“?”
謝骁道:“營地裡的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原來他是在顧慮這個。
謝長安笑着道:“能吃就行。”
前世她被府内下人苛待之時,馊飯剩菜也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