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三公子已到前院了!”
婢女飛奔進屋,女兒氣息濃郁的閨房中門窗緊閉有些昏暗,隻有靠東邊的那扇窗戶開着,窗前坐了個清瘦的人影。
木制的輪椅十分精巧,身下和後背都鋪了厚厚的軟墊,扶手處也放了軟枕。
女子神情有些哀傷,手裡正攥着個香囊瞧着。
她聞言猛地擡起頭,眼中迸發亮光:“真的?”
婢女走過來,幫她推輪椅:“千真萬确,咱們大公子現在正在外面接待,讓奴婢将你推出去呢。”
女子手指捏緊了香囊,鼓鼓囊囊的香囊表面繡着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
她眼中含淚:“我就知道……他會來的。”
婢女見狀,也抽出條帕子擦拭眼角:“嗯!三公子對您定然不是毫無情意的!”
女子彎了彎唇角,眼中的淚珠像珍珠一樣滾落。
下一秒,她的唇角又落了下來。
“可我……這幅樣子……”
她忍不住抓皺了膝蓋上蓋的薄被。
婢女心頭一酸,安慰道:“小姐您别難過,雖然您傷了腿,但三公子也沒有因此貶低您,他願意為了您踏足丁府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女子點頭:“你說得對,扶我出去吧,别讓他等久了。”
“是。”
婢女見她情緒不像方才那麼低落,面上也帶了喜色。
丁府很大,所有應該是台階的地方都貼心的設計成了斜坡,更便于輪椅行走。
外面已經有了些初春的征兆了,樹木隐隐生春。
女子被婢女推着穿行在院落廊檐下,她望着四周景緻,已一個冬未曾踏出過院子了。
她指尖撫過旁邊支出來的一截枝桠,道:“快進春了吧。”
婢女道:“是,說起進春,宮裡皇後娘娘遞出來的那封賞花宴的帖子,您如何打算?”
女子指尖一頓,輕輕低垂雙眸:“我聽兄長說,皇後娘娘這次邀了京中所有适齡未出閣的貴女,想來是有要替太子殿下擇妃的打算,我如今這模樣還去湊什麼熱鬧,推了吧,就說我身體不适不宜出門,皇後娘娘知道我的情況,想必也不會深究。”
婢女道:“小姐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咱們丁家雖然不是皇親國戚,但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富商,咱們老爺也是在朝中有官位的。”
女子苦笑:“不過是下品官員罷了,這京裡誰不比咱們尊貴,兄長在外交友如履薄冰。”
婢女似乎也沒法反駁,有些苦惱的咬住唇瓣:“小姐真的不去試試嗎?那可是太子啊,哪怕做不了太子妃做個妾室也比一般貴女要尊貴,您最善女紅,比起宮中繡娘的手藝也不遑多讓,太子興許會喜歡呢?奴婢看那些貴女也頂多就琴棋書畫出挑,比女紅誰也不比過小姐您。”
女子默了片刻,搖頭道“不必了,太子殿下尊貴,豈是我這樣的商女出身能夠高攀的,況且我已心有所屬,哪怕是嫁給三公子做妾室我也願意。”
婢女輕輕歎了口氣,沒讓她聽見。
兩人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眼看就快到前院了。
她暗暗吸了口氣,将香囊捏得更緊了些,香囊兩側的流蘇穗子掃在手背上有些癢。
到了正廳門外,兩個家丁合力将輪椅擡進門檻。
屋内光影交錯,茶香袅袅。
裴寂雪看了過來,眉目溫雅,唇畔帶笑。
他今日穿了身黑衣,深灰色的袖衫垂落小腿處輕掃,額間的額帶鑲着碧玺與腰間翠綠色腰帶墜着流蘇相映襯,還懸了一塊乳白玉珏。
女子完全挪不開眼。
最後還是首位的丁伯台輕輕咳嗽了一聲,女子立即回了神垂下眼:“靜槐見過兄長,三……三公子。”
臉龐隐隐發熱,像一團火在劇烈燃燒,連眼皮都灼燙了。
裴寂雪含笑點頭。
丁伯台道擺了擺手,立刻便有家丁上前将輪椅推到合适的位置。
丁伯台喝了口茶:“難為三公子這麼忙還能來抽空來看望舍妹。”
裴寂雪仿佛沒聽出他語氣中有意無意的怨怪,淡淡道:“此事是莞兒一時不察釀成大錯,自然也是我份内之事,不知小姐近來如何?”
他偏頭看向丁靜槐,琥珀色的瞳孔裡仿佛盛着一汪清泉。
丁靜槐攥緊了手中香囊,埋着頭道:“勞煩三公子挂念,我近來很好。”
裴寂雪視線微微下移:“腿如何?”
丁靜槐心快要跳出來了。
“腿……腿還是老樣子,麻木無知覺。”
裴寂雪托腮:“早上二哥來我府上時曾提起家中祖母身染疾病,尋到一神醫,藥到病除,老太太如今身子已經康健了不少,不若以我的名義去侯府求那神醫上門替靜槐小姐再診治診治,許是京中的大夫醫術不濟。”
丁靜槐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望向丁伯台:“這……”
丁伯台卻果斷道:“不必了,宮裡的禦醫都沒辦法,我不信那些山野村醫。”
“是嗎?”裴寂雪含笑收回視線:“伯台說得也有理,如此便算了。”
丁伯台移開話題:“過段日子便是春闱了,裴兄可是已有了把握?”
裴寂雪輕輕搖頭:“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