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鴻煊答完,視線掃向底下。
貴女們齊齊起身:“參見太子殿下——”
崔鴻煊的眉頭微不可察一皺,右手虛扶道:“今日是母妃的花宴,衆位無須在意本太子,随意些便是,無需多禮。”
太子一向耽于學業和國事,與之交往的都是些大臣和男人,堪稱不近女色。
貴女們甚少能有這麼近的機會觀察他。
這一觀察卻發現他面容俊朗,輪廓分明,身上的氣勢是久居高位的尊貴,說得不好聽點就是盛氣淩人。
平素誰見了都得躲,生怕沖撞了。
今日許是皇後在場,他盡數收斂了身上的氣勢,露出了難得見到的一面。
若不是那身衮龍袍提醒着大家他的身份,他此刻更像一個富貴人家的少爺。
“辛苦你了,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人還沒來齊。”
皇後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糕點到他面前的碟子裡。
崔鴻煊乖順的用筷子夾起咬了一口,點頭贊許:“多謝母妃,很好吃。”
皇後娘娘笑道:“這些糕點都是你從小吃到大的,有什麼好吃的,你光會哄母妃高興。”
崔鴻煊兩口便将糕點吃下了肚:“這不是兒子應該做的嗎?”
無論誰來了都得歎一句母慈子孝。
這時候一個宮人小跑過來,在老嬷嬷耳邊耳語了什麼,老嬷嬷聽完點了點頭,讓他退下。
皇後道:“怎麼了?”
老嬷嬷上前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皇後娘娘道:“不來便不來吧,她那腿……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崔鴻煊道:“母妃說的是?”
“哦,是丁家小姐,我聽說……她的腿是被謝家丫頭……真的嗎?”
皇後微微瞥起眉。
崔鴻煊臉色微沉,端着茶杯冷哼了一聲:“胡說八道,謝長安雖然自小便沒禮數,說她嚣張跋扈也沒錯,但她可是長甯侯府的女兒,騎馬更是打小就學,跟家常便飯似的,京城那麼多人都沒有被撞斷腿,唯獨她的腿斷了?母妃怎麼也信了坊間那些胡編亂造的流言。”
皇後一噎,無奈的開口:“煊兒,本宮也沒說就是她做的,隻是外面都這樣傳……母妃就問問。”
崔鴻煊道:“那丁家小姐似乎對裴三情根深種,謝長安打小就喜歡裴三也是家喻戶曉的事,這事兒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尚無定論,母妃莫要聽信了他人讒言。”
“這樣啊。”皇後笑意勉強:“那你既然知道謝丫頭喜歡裴家公子……你怎麼還……”
崔鴻煊沉默了。
皇後凝視他片刻,又有些心生不忍的道:“罷了,母妃不該提這個……”
崔鴻煊卻又開口了:“母妃,我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沒辦法選擇自己要娶的人,但我還是想自己選擇心悅誰。”
皇後一愣,随即深深歎了一口氣。
貴女們瞧出了皇後的心情不愈。
懂事點的便自告奮勇的站起身:“娘娘,小女子不才,備了些薄禮,望讨得娘娘一笑。”
皇後微微一笑,來了些興趣,招手道:“哦?呈上來。”
崔鴻煊瞥向說話那姑娘,那姑娘感受到太子的視線,羞得臉頰飛上兩朵紅暈。
老嬷嬷親自去接過,呈到近前。
皇後瞧見托盤中那事物:“這是……”
她的手指觸碰到那東西才忽覺寒涼,乳白色的栀子花嬌豔欲滴,嫩綠的枝葉做得栩栩如生。
貴女道:“回禀娘娘,這是用上好的白玉雕成的一盆牡丹栀子,葉片都是由翡翠雕成。”
“哇……”
在場的人一陣嘩然,這是真有錢。
那盆栀子花上面鑲了近二十朵重瓣栀子花,再加上翡翠做的枝葉,堪稱價值連城。
皇後手指一僵,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淡笑:“……你有心了。”
那貴女神情睥睨的掃過周圍的女子,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長相可人,還有些嬌憨。
皇後讓人将盆栽收了下去,道:“我瞧着你眼熟,你是……鄭國公的孫女吧?”
貴女雙手交疊施以一禮:“回禀皇後娘娘,正是,小女名喚鄭漪瀾。”
“漪瀾……冰散漪瀾生碧沼,寒在梅花先老(1),是個好名字,倒也應景。”
鄭漪瀾小臉微紅:“多謝皇後娘娘誇贊。”
皇後側眸,故意問了句:“煊兒,你覺得如何?”
崔鴻煊眼皮微擡,他長着一雙丹鳳眼還是單眼皮,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種寡言少語的刻薄。
“太過鋪張奢靡,本太子的太子妃是未來的國母,若照這個奢靡之法,國庫空虛不過是遲早的問題,屆時養老婆都養不起,更遑論養軍隊保衛家國了。”
他點到即止,然後就又埋頭喝茶了。
“……”
鄭漪瀾的面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皇後趕緊找補道:“漪瀾啊,煊兒不會說話,但他說的也有些道理,你的心意本宮是明白的。”
鄭漪瀾沉思片刻,道:“漪瀾知錯。”
“落坐吧。”
鄭漪瀾重新坐下,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早已不在,委屈得都要哭出來了。
皇後眼含責備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子:“你啊,哪裡就那麼嚴重了。”
雖然她也覺得過于奢靡了些,但這事兒怎麼能當着人家的面就說出來。
崔鴻煊裝作什麼也沒聽見。
其他的貴女又陸續送上了些别的東西,可謂是花樣百出。
皇後卻隻是維持着得體的笑容和國母的姿态,看得出來裡面并沒有能讓她開懷的東西。
直到這時,花園外傳來宮人唱報:“長甯侯府嫡小姐到——”
少女們一聽,不約而同朝門口看去。
花園裡隐約有低聲細語響起。
“長甯侯府哪個嫡小姐?”
“我沒聽錯吧,她不是……”
“長甯侯府就一個嫡小姐吧?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