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并沒正面瞧見他的臉,但她就是覺得,這個人一定生得極為好看。
也一定是個十分溫柔的人。
光瞧着背影便跟神仙似的。
後來她再在花園裡遇見他時并沒認出來,後來跟着他一路來到冷宮,他對自己避而不見。
後來又見到了他,她問了他的名字。
她那時就在想,果然很溫柔。
“……”
謝長安輕輕收回視線,那宮道上空無一人,那些畫面早已模糊不清,就像她已經記不清那人那天穿的是什麼顔色的衣服了。
她轉身往冷宮走。
其實她後來還來過一回冷宮,因為她想驗證一下她見到的那個少年到底是不是裴寂雪。
那次她來的時候,冷宮裡空無一人,大半的殿宇都荒廢了。
門也推不開,即便是白日,偶爾掠過脖頸的風也涼意驚人。
她搓着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逃也似的離開了。
謝長安提着藥包站在了冷宮門前,兩道巨大的門扉攔在眼前,上面的漆已經有些脫落,牆角也冒出了不少草芽。
她先是禮貌地擡手敲了敲門。
無人應答,也沒人前來開門。
如果不是那晚她來的時候确定裡面是有住人的,還真像是座空殿。
于是她隻好親自動手推開門,大門十分厚重,她兩隻手一起使勁推了半天才推出一條供人進去的門縫。
她探頭眯縫着眼睛先瞧了瞧裡面,然後從那條縫裡側着身子鑽了進去,像條泥鳅。
宮殿裡比她上次來好像沒有那麼荒涼了,院中許多數都萌發了嫩芽。
地上的枯葉也被清理了。
謝長安小聲道:“有人嗎?”
無人應答。
她一邊問一邊依據記憶中的方向往裡走,旁邊樹上忽然躍下一道黑影。
“你怎麼又來了?”
祝樓看着她皺起了眉。
上次雨夜,殿下專門前去找她解惑,卻沒想到她一直以為那兩個百姓是殿下殺的。
殿下真是比窦娥還冤。
當初殿下的命令還是他親自前去執行的,所以事情是什麼樣的,祝樓再清楚不過。
回來以後,殿下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明顯心情不愈。
謝長安撫着胸脯:“你還真是神出鬼沒……”
祝樓走過來:“什麼事?”
謝長安朝屋裡看去:“殿下在嗎?我找殿下……”
你還敢找殿下!
祝樓心中腹诽,嘴上卻道:“殿下不想見你。”
謝長安無辜的道:“殿下為什麼不想見我?我宮宴上還替你們殿下擋下了太子知不知道,你這是忘恩負義!”
到底是誰忘恩負義啊?!
祝樓想翻白眼,又強行忍住了:“到底什麼事兒?”
謝長安晃了晃手裡拎着的藥包:“我給殿下送補藥來了。”
“你……”
祝樓還想說什麼。
房門忽然被人從内拉開了。
謝長安許久沒見他了,乍然看見他,瞳孔忍不住亮了亮。
“殿下!”
她笑着擡起胳膊晃了晃,繞過擋在前面的祝樓小跑着了過去。
殿下,明明是個人人都在喊的敬稱。
還有些人喊的時候帶着滿滿的揶揄與嘲諷,他知道那些人并不是真的敬他為殿下,隻是想要羞辱他。
但從她嘴裡喊出來,總能讓人聯想到春日鳥雀啼鳴,那鳥嘴上一定抹了糖霜。
崔時堰的臉比夜晚瞧着還要蒼白。
他穿着素淨的青色衣袍,紗質的外袍和青色的宮縧被風輕輕拂動。
隻有崔時堰自己才知道,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他唇角的笑意罕見的凝固了下。
因為他不明白,他明明隻是這深宮裡仿佛毫不存在的廢人一個,她卻總是看到他就能笑出來。
到底為什麼?
他忘記了什麼嗎?
記憶中有很模糊的影子掠過,但他抓不住。
謝長安跑得太快,她今日穿了身水粉色的衣裙,裙擺有些長,上台階的時候被裙角絆了一下。
崔時堰下意識伸手要去扶她。
下一瞬,她又搖搖晃晃站穩了,揪着裙擺,眉尖因為痛踢到台階的痛意而輕輕撇起意
崔時堰略感無奈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謝長安舉起手裡的藥包:“我來給你送補藥,你身子不好,要多補補。”
崔時堰淡淡道:“此處不是什麼好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謝長安卻拉着他進屋,反客為主道:“知道了知道了殿下,你快來瞧瞧我給你帶了哪裡好東西。”
崔時堰淺淺垂眼,視線無聲無息掠過被她握住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