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再也維持不住自己表面強裝出來的冷靜,驚呼出聲。
阙珏卻在此刻偏過了頭來,瞧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忽地莞爾一笑,那笑清澈幹淨,不夾雜任何的陰謀算計。
更像是真的覺得好笑,所以就笑了。
那雙眼睛彎起來的時候有些眼熟。
謝長安抓着他的衣服,又羞又惱的瞪着他。
方才在馬上時那種淩厲盡數收斂,此刻的她就像是一隻亮出爪子故作兇惡的狸奴。
半晌後,阙珏道:“學會了嗎?”
“……?”
謝長安面露疑惑。
阙珏道:“認真看,本宮隻教一次。”
這是在……教她輕功?
謝長安顧不上去深究原因,趕緊趁機偷師,他的輕功确實她見過的人裡面最高的。
她連忙低頭去看,他腳下根本不需要東西借力。
将她從馬場帶上高台,不過短短幾息。
阙珏攬着她上了高台後便松了手。
謝長安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
一轉身就是高達幾十米的高台,她與被攔在馬場外的雪婳隔了十萬八千裡。
“教完了?”
阙珏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哪教了?
謝長安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勞煩殿下再教一次,我一定學會。”
阙珏思索片刻,故意冷下玉容:“你便是這般求人的?”
“……”謝長安面無表情地走到一旁不知所措的舞女身旁。
舞女:“?”
謝長安取下她腰間用來表演的軟劍,握在手裡對準席上輕輕用力,隻聽‘咔嚓’一聲響,那矮案立馬被削成兩半。
舞女面色發白,指尖發抖。
謝長安道:“我一般都這麼求人的。”
官員認出了謝長安的臉,敢怒不敢言,這位姑奶奶怎麼在這兒啊。
這萬一惹怒了這位太子殿下,皇上那邊可怎麼交代啊。
他可真是要難死了。
沒想到,阙珏望着那處,蓦地笑了:“有趣。”
謝長安将軟劍塞回舞女手裡,走回他身邊。,笑眯眯的問:“不知,太子想要我怎麼求?”
阙珏單手撫了撫下巴,還真認真思考起來了。
過去,他總在回避屬于過去的記憶。
因為那總會讓他想起那段他最不想回想的日子。
但上次知道她是誰以後,他開始盡力去回想,生怕漏掉一些零碎的細節。
他确實想起了很多。
在這宮裡,他的存在是為人不齒的,他也有少不更事,天真的以為自己隻要足夠聽話,就能讨父皇喜歡。
但後來他明白了。
他是本就不該存在的存在。
自入冷宮後,每次連父皇召見都是秘密下令,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被父皇身邊的公公領過去。
有一回,林公公領着他走在僻靜的小道上,一路上他問了許多次,林公公都當沒聽見。
這時,他忽聞竹林旁邊的池塘邊似乎有人。
他朝那邊望了一眼,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妙齡少女,這邊的燈火并不明亮,可依然能看見她臉上生動的笑容。
像冬天迷路跑進冷宮的松鼠,像春天草叢裡露頭的野兔。
她身旁蹲着個明黃的身影,似乎在河裡摸索着什麼。
他鬼使神差的問:“林公公,那是誰?”
林公公習慣性佝偻的身子一頓,偏頭去瞧,半晌後,雙手攏進了袖管裡。
“哎喲我的殿下哦,别看了,那哪裡是你能肖想的人,陛下還在寝殿裡等着呢,快走吧殿下。”
說着他加快了腳步。
小小的崔時堰很想解釋,他并沒有肖想什麼,他隻是覺得她笑起來……很好看。
但林公公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他最後瞧了一眼。
那河邊鼓搗的人直起了身,是個少年,他袖口挽得老高,還是他名義上的兄長。
他道:“……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偷溜進宮讓本太子給你摸魚?”
少女巧笑嫣然扯了扯他的衣擺說了一聲:“太子哥哥最好了。”
太子滿腔的怒火瞬間散了個幹淨。
他看着自己這副不得體的模樣,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他這太子估計也就當到頭了。
崔時堰能看得出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她是故意撒嬌的。
阙珏從回憶抽離,垂眸望她,似笑非笑的道:“不如你叫聲好聽的,或許讨了本宮歡心,就教你了。”
“殿下?”謝長安試探的喊:“太子?”
“太子固然好聽,但無甚特别。”阙珏循循善誘:“比你大的人你應當叫什麼?”
“太子……哥哥?”
謝長安嘴角抽搐了下,表情十分一言難盡。
想不到太子看起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竟然喜歡這種稱呼。
阙珏唇角微翹:“甚好,改日我來履行我的承諾。”
謝長安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是改日,就見雪婳出現在了樓梯上。
原來是相府的人找來了。
阙珏徑直往席位走去。
若林公公是對現在的他說當年的話,那麼他會告訴他。
如今他不僅要肖想,他勢在必得。
祝樓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他小聲的湊到阙珏耳邊:“殿下,您收斂點行嗎?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身份!”
阙珏不為所動道:“知道又如何?”
“……”祝樓張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