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謝長安,外人并不知道其實雀羽令被分成了好幾塊兒。
崔鴻煊卻敏銳的捕捉到了另一個點:“為老九解禁?你與他是何關系?”
謝長安從容收起雀羽令:“這就不勞太子殿下費心了。”
崔鴻煊思索片刻,輕輕颔首:“這個交易,本宮做了。”
他如今在宮裡勢單力薄,舉步維艱。
長甯侯府的助力猶如砸下來的餡餅,他沒理由拒絕。
再者,即便不能把她留在身邊,能與她有交往也是好的。
謝長安說:“好,從今日開始你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太子殿下。”
崔鴻煊道:“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必。”
謝長安拒絕了。
她一個人在夜色的掩護下好走得多。
她離開以後,崔鴻煊坐在床榻邊失神。
下人很快打來幹淨的水,他将一旁搭的帕子擰幹替皇後細緻地整理了儀容。
那一夜,坤甯宮内的燭火燃了一夜。
翌日,皇後娘娘畏罪服毒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皇宮。
宮裡上下本應該缟素,但因為是‘畏罪’,晉帝下旨廢後且不許任何人缟素,違者杖斃。
隻有太子換上了一身素衣。
“太子殿……裡面請。”
林公公看着他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衣袍欲言又止,但又想到他剛喪母,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崔鴻煊輕輕颔首,緩步走進晉帝寝殿,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屏風後的床幔圍攏着,裡面躺着一身明黃中衣的晉帝。
崔鴻煊的腳步很慢,最終在床榻前不遠處停下來,拱手一拜:“父……皇。”
“咳咳咳。”
床榻上傳來蒼老的咳嗽聲,晉帝拖着嘶啞的嗓音道:“煊兒來了……免禮,扶朕起身。”
床榻兩旁侍立着的宮人立馬上前,小心翼翼将他扶起。
崔鴻煊擡起眼簾,随即渾身一震。
隻見龍床上的人短短數月蒼老了不知道多少,黑發裡摻了一半的銀絲,毒素侵蝕了他的精神,現在他整個人滿是老态。
晉帝看到他的衣服,方才還和緩的臉色立馬變了。
他抓起手邊的玉枕就扔下了床:“朕記得朕吩咐了不許為她守孝!連你也學會忤逆了!咳咳!”
怒極攻心,他又嗆出一連串的咳嗽。
伺候的宮人立馬替他順氣:“陛下息怒息怒啊,太醫說了,您不能動肝火。”
崔鴻煊的目光越來越冷:“兒臣剛喪母。”
晉帝死死抓着内侍的袖子,眉心皺成一個川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似乎在詫異這個向來好擺布的兒子竟學會頂撞了。
“你……”他指着崔鴻煊,氣得臉都青了:“她犯的是謀害朕的彌天大罪!”
崔鴻煊神色遍染霜寒:“所以就算母妃已經過世,父皇卻還要下旨廢後?父皇說母妃謀害您,您有什麼證據嗎?就憑那個糕點嗎?父皇真的認為這宮裡殺人會低級到叫自己貼身侍女将糕點親自送到要毒殺的人手中嗎?”
“逆子!”晉帝喘着粗氣咆哮道:“她若真沒做她為什麼要服毒?畏罪服毒不就代表她做了!”
崔鴻煊冷笑一聲:“父皇真的一點也沒察覺反常嗎?還是察覺了想包庇誰呢?父皇自小便教導本宮成大事者理當抛卻兒女情長,父皇說女人是禍水是誘惑的果實,然父皇終究是老了,如今竟也犯了錯。”
旁邊的宮人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掐麻了,晉帝咳得驚天動地。
他驚心動魄的聽着這些,忍不住開口勸慰道:“太子殿下,奴才求您……您少說兩句吧!”
崔鴻煊看着他的父皇如今這副仿佛被人扯下最後一塊遮羞布怒不可嗟的模樣,蒼老的面皮抖動着,唇瓣青白,雙目暴突布滿血絲。
他不為所動的接着道:“兒臣問過太醫了,父皇還是要好好保重身子的好,畢竟兒臣還指望您好好看着本宮怎麼對付你護了這麼多年的女人。”
晉帝:“你……!”
“你就不怕朕廢了你的太子之位嗎?”
崔鴻煊神色波瀾不驚,道:“父皇大可如此做,反正這窩囊太子本宮也早就當膩了,如今我母妃已逝,外祖也因父皇的忌憚和打壓請命回鄉,我是你在朝中最好掌控的人,換成任何人,父皇也不怕被反噬嗎?”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
林公公聽着殿裡傳來的動靜,急得不停在屋外打轉。
崔鴻煊朝他輕點了下頭,走遠了。
林公公看着他的背影,深深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