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嘟囔着背過身,背過身之前才不忘問:“小姐今日用的什麼香粉,真好聞。”
經他提醒,裴寂雪也聞到了随着她的到來漂浮在周圍的陌生香氣,談不上好不好聞,但存在感極強就是了。
丁靜槐眼中浮上淡淡感激,深吸了口氣,感覺緊張的情緒好多了。
她雙手抓着香囊送到他面前:“三公子我……”
她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城門口便傳來了騷動。
一道窈窕纖細的紅影立于馬上,馬兒甩動四肢不夠周圍察步府的城衛阻攔沖進城門,馬蹄帶起一陣沙塵,她纖瘦的手指看起來脆弱不堪,馬缰在她手裡卻抓得極穩。
入城本需證明,但她一出現便無需出示任何證明,大家便都認出來了。
長甯侯府的嫡女,惹不起躲得起。
周圍的百姓迅速像蟻群遇水般分開退到兩側避開,于是,一整條街上在極快的時間内就空蕩蕩了,隻有幾個人例外。
站在原地的裴寂雪,和維持着遞香囊的動作一臉目瞪口呆的丁靜槐,還有背過身去哼着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的二百五。
立在馬上的少女一眼便瞧見了這處,臉上方才還明豔的笑意驟然沉下來。
裴寂雪遠遠望着她,嘴角還挂着笑,她忽然變幻的表情讓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此刻的不妥,這場面讓人看了都會誤會。
周圍圍觀的百姓顯然跟他是同樣的想法,臉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不能再明顯。
謝長安喜歡他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了。
這在其他人眼裡就是什麼?修羅場!
他張了張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解釋。
丁靜槐将他細微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她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睫,慢慢收回了手,轉身往前走了幾步攔在了路中央。
謝長安的馬速度極快,最後的瞬間她拽住了缰繩,馬的前半身被她拽得往旁邊一偏。
謝長安居高臨下的打量着她。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她長得十分美豔,身上的紅裙像一把火燃進人心裡,從此烙下烙印。
丁靜槐有些自慚形穢的咬住嘴唇,用盡了所有的勇氣,擡頭望着她。
謝長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沒有注意到身下馬兒隐隐的焦躁不安。
謝長安道:“讓開。”
丁靜槐鼓起勇氣道:“我知道你是誰……”
就在此時,變故陡生。
謝長安身下的馬兒忽然揚起上半身,她一個不察險些被甩下去。
裴寂雪面上溫和的面具出現了一絲小裂縫,他本能就想上前。
謝長安緊擰着眉,硬是把焦躁的馬兒控制了下來。
但等她平息馬兒的狂躁,丁靜槐便一聲慘叫後倒在了地上,她被馬蹄踹了一腳膝蓋,又被混亂中踩了幾腳。
謝長安眼眸微睜,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兒。
丁靜槐因為腿部傳來的劇痛而本能蜷縮着身子,淡淡的猩紅從腿部的裙擺下滲透出來,紅得刺目。
她很快便痛暈了過去,冷汗将鬓發全部濕透。
二百五轉過身來看到這一幕都傻眼了:“完了這可如何是好!這腿還能保得住嗎?”
裴寂雪臉上也略有錯愕,他一開口他便回過神來,上前兩步抱起人打算送醫館。
“我……”謝長安愣愣看着他微沉的面色,想解釋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來。
裴寂雪來不及聽她的解釋,轉身走了,然而沒走多遠但被聞風趕來的丁伯台搶了過去。
“裴寂雪!你就是這般對我妹妹的!”
裴寂雪沉默一息,道:“不論她的腿最後如何了,我都會負責。”
“負責?”丁伯台一頓,冷笑一聲:“你要如何負責?也弄斷你一條腿嗎?”
他此時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謝長安本滿心愧疚,此刻聽了他這句話,也下意識就想反駁他。
禍是她闖的,出了什麼事也該她擔着,跟裴寂雪有什麼關系。
裴寂雪卻破天荒的沒說什麼,也沒作任何解釋。
“你們等着。”
丁伯台的臉色極其陰沉,冰冷的看了一眼茫然失措的謝長安以後大步離開了。
那之後丁伯台直接将妹妹帶回了府,請了宮裡的松太醫入府秘密診治,後來便傳出了風聲,丁靜槐的腿日後都無法正常行走了。
盛京城裡頓時流言四起。
從前覺得謝長安與裴寂雪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如今就覺得謝長安是高攀了。
謝長安的名聲就是從那之後越來越不好,她不愛讀書愛騎馬從前人們誇贊她真性情,現在說她過于離經叛道不是吉兆,從前她大膽表示愛慕,人們誇贊她敢愛敢恨,如今卻說她厚顔無恥,就連從前她對待路邊的乞兒和商販出手大方也能被說成大手大腳毫無節制。
隻要當人們覺得一個人不好時,這人做什麼都會招來謾罵。
但後來許三專門去查了這個松太醫,發現果然有蹊跷,這個松太醫家中算是跟丁伯台家裡沾點親帶點故,隻不過是那種遠得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兒的遠親。
不去特意摸索細查都查不出來的那種遠。
裴寂雪也是上次被叫到府上發現了些許端倪,那日分明不是丁靜槐叫他去,而是丁伯台以丁靜槐的名義威脅他去。
……
“是。”
許三收斂了心神,接過他遞來的手牌,依言轉身去準備了。
裴寂雪望向某個方向片刻,轉身回到書案旁,凝視着那紙上凝結的一團半風幹墨迹。